两人就这么半阂着眼安安静静地呆着，于滚滚向前的时光中安享这白日里无所事事的相拥。

不知过了多久，程续拍拍周泽的后背，缓缓说道：

“今后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人跟谁过都是自己的事儿，不妨碍别人就行，你要担心老程对你有意见啊，那就对他儿子好点不就完了。”

周泽盯着他森森然应道：“嗯，下次换我‘伺候’你。”

程续哈哈笑，翻身起床：“好，我等着，起来吃东西吧，我炖了瘦肉汤”。

他早就起来过了，检查了周泽有没有异样，备好了两人的早餐亦或是午餐。

……

今天是程续的生日，因为母亲早逝，他从来不过生日。

向来隐忍的人，于任何一个特殊的日子，都不会有明显的情绪，但这一天他会拒绝所有非必要的活动，窝在家里看书也好，看电影也好，安安静静地耗过去。

“中午想吃啥，我一会儿去买菜”，程续站水槽边，一边洗碗一边扭头问。

周泽抄手靠在门框，勾着嘴角看着他，“你，我其实还可以再吃一顿…”

“你就不怕消化不良吗？”程续被他逗笑了，擦了手转身摸了摸这小子的脑门，确保对方不是发烧说胡话呢。

想吃唐僧肉反被唐僧吃干抹尽的周泽摸了摸自己的腰，感觉确实昨晚这一顿有点撑得慌，一时半会也就只能口头占点便宜罢了。

……

日新月异的二十一世纪，菜市场居然没有搬迁。

程续于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握住周泽的手腕，那么自然，那么亲密。

周泽蜷缩手指，在他耳边低语：“程医生，私生活会影响你的工作的。”

这个菜市场就在医院附近，他难免顾忌会碰到程续的同事。

“同性恋吗？”程续一手拉着他，一手在一排有氧箱里指指点点：“老板，麻烦给我这条鱼。”

“那你是不了解医生，看透生死的人，怎么会在意这些个小事。”

“所以，爱情是小事？”

“相对生死、自由和理想来说，或许是小事。”

周泽在最污糟糟的环境说着最深情的话：“但在我心里，你比这一切都重要。”

在他心里，程续这个人或许比爱情本身都重要。

他是他的亲人、是他的偶像，是他数千日的日思夜想，是他在痛苦绝望时唯一可以仰仗的人，是他想死死拽在手心的爱人。

--------------------

第58章 梦一场

吃完午饭，两人依偎在家里看王主任倾情赞助的电影合集。

电影都是好电影，奈何打动人心的情爱大多都以悲剧结局，一部结束，周泽已经不想看第二部。

他的爱情蜜里调油，哪忍心看有情人或所托非人或孤独终老的故事。

“哥，我们去看程叔和阿姨吧。”

不知怎么就起了念，从来没有感受过寻常家庭生活的人，倒是和程父生活的那一年让周泽知道了一个父亲该是什么样子。

至于母亲，不同于他自己那一位，从程续嘴里知道的母亲，爱笑的、慈爱的、会每天目送他上学变着方给他做饭的那个人，早已不知不觉在周泽心里变成了重要的人。

他一直有一个天真的想法：如果两人还在，也是一定会接受自己的，毕竟，他和他们一样，把程续视作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往返两百多公里，今天就算了吧”，看着周泽亮晶晶的眼睛，程续摸上他的脸，很轻地揉了揉：

“朱晓芸女士不需要我们登门表演三叩九拜，她知道你爱我就足够了。”

晚秋的阳光轻透也明亮，南方城市难得宜人的日子，程续扭头看看落在阳台的光斑，提议道：

“要不要我骑车带你环城兜一圈？”

耍了一整晚流氓的人居然要他坐着硬邦邦的后座几小时？

周泽一瞬想把这人摁着收拾一顿。

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三十岁有多的程续勾唇笑了笑，很不稳重地说道：“坐前面啊，风光无限”。

自认为酷哥一枚的周泽无法和他达成共识——

我这么一个185的男人坐在自行车的横杠？你的怀里？做梦吧你。

好的日子现实比梦都美，程续推出了那辆周泽送给他的自行车。

十四岁送出的礼物，从南到北，跨越了周泽浓墨重彩十几年的青春时光再回到他的眼前…

不容易携带的东西，他以为它早已不知所踪。

到底没环城。

深秋的傍晚，天幽幽的，云缥缈浮在天际，程续骑车带着他在周边的湿地公园晃荡。

周泽双手抄在夹克的兜里，无处安放的两条长腿曲着蹬在后轮的螺母上，没骨头一般贴着程续的后背。

夜风徐徐，灯影摇曳，“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周泽心想。

……

周日程续是要上班的，洗漱完他轻手轻脚窜进卧室，熙光未明，周泽鼻息薄浅，似睡得正酣。

于混沌中细细端详眼前人的脸，程续非常想伸手摸一把，又生怕手腹过于粗糙扰了他的清梦，嘴唇贴上去又黏黏糊糊地很不爷们儿。

手还是嘴，迟疑不决，躺床上的人等烦了，抬起胳膊绕他脖子上，一个下压，扎扎实实在对方嘴唇啃上一口，不安分的手又探进他贴身的衣服里摸一把：

“项链太含蓄了，我要给你搞个戒指，再不许任何人觊觎。”

……

周泽睡个回笼觉懒洋洋起了身。

冲个凉拾掇好自己，再把行李收拾妥帖，他环顾了一下这个自己今后的家：感情是真有感情，但两个大男人住就显得有点挤了，停车也是不方便。

他思忖着是不是和程续商量换一套大一点的房子，但一想两人在这里的点点滴滴又是不舍。

纠结中，他推着行李，悠悠哉哉往医院去，周一要在北京早会，快中午了，去给程续探个班就该直奔机场了。

一身松跨跨的浅色休闲服配板鞋，单肩挎个书包款式的登机包，他卸下精英人士的包装，倒是像个干干净净的大学生。

推开办公室的门，程续不在，盯在电脑前的王主任看到他很是激动，两步跨到他跟前，砰一声关上门压低声问：“成了？”

周泽无声地笑了，他或许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笑在这昭昭白日下看起来是多么的满足。

敛了笑，他叮嘱道：“你别在医院里声张，我怕对他的前途有影响。”

“小程的前途你放心，他确实有能力，能讲能干，院长非常重视他，不过…”王主任搓了搓手，“他很受欢迎，一大堆小姑娘盯着，沾他的光总有人和我套近乎…”

周泽眉头一紧，怎么感觉聊着聊着就有点跑题了，他不知不觉撇下嘴角，看着正讲得眉飞色舞的人扇扇眼皮道：“我怎么感觉你在威胁我。”

顿觉自己发挥过度了，王主任下意识捂一下嘴，拍拍他的胳膊，安抚他：“放心吧，我会帮你盯住他的。”

……

他还想说点啥，程续推门进开了。

根本意识不到此刻的自己是有多么的亮眼，王主任杵在两人间对周泽提议：“没吃饭的话一起去食堂吃呗！”

周泽刚想请他该干嘛干嘛去，他咧着嘴补上一句：“我们食堂可以带家属。”

“家属”这个词极大取悦了周泽，他欣然觉得这个电灯泡亮是亮了点，但好歹也有发光发热的优点，也不是不能忍受。

“行吗？程医生”，他嘴角勾着笑，朝站门口的程续挑着调子问，“带我去蹭一顿家属餐？”

程医生不敢不行。

三人结伴往食堂去，沿路不停有人上前打招呼亦或攀谈两句。

周泽觉得现在的自己多少都那么点Mark上身了，直觉这周遭所有的人，都看上了他家程续，女的自不用说，男的也有可能是GUY。

他琢磨着，戒指，必须尽快安排上。

……

翌日，莫瑞总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