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吟(32)

晚会的最后一个环节,是全体演职人员和到场的大领导们在舞台上合影。阮念初的站位早已排好,不去不行,所以节目结束后,她只能一瘸一拐回后台等待。

她小心翼翼脱掉高跟鞋。啧。只一眼,就收回目光不忍直视。

崴得不轻,又没及时处理,此时已有些红肿。

阮念初试着动了下。万幸,没伤到筋骨。旁边一个路过的舞蹈演员看见她的脚,夸张地吸了一口凉气,惊讶道:“哎哟,你这脚怎么成这样了?和导演说一声先回去休息吧。”

阮念初笑了笑,多谢她的关心。总导演如果好说话,那就不是总导演了,而且今晚这场合,满天神佛齐聚,哪有她说话的地方。

小人物注定为大人物做出牺牲,这是自然规律,她早想通了。

没过多久,催场的人就来了。

各个节目的演员按排好的顺序排好队,一个站阮念初左边的女孩儿见她行动不便,好心扶着她往前走。

在《难忘今宵》的音乐声中,舞台两侧喷出烟花,大家各就各位,阮念初咬咬唇,跛到了男主持的旁边,站定。

大领导们陆续走上舞台。出于惯例,每个路过的演员,领导们都面含微笑地握手,“晚会很精彩。”“辛苦了。”

耀眼的舞台灯光下,阮念初一眼就看见了厉腾。

她在这短短一瞬生出了些思考。

当年在柬埔寨,最初的很长一段时间,她对他的印象都是“一个心狠手辣面目可憎的坏蛋”。现在看来,这个印象的确不准确。他那长相那气质,万里挑一,怎么也没法和“面目可憎”联系在一起。

阮念初忽然想笑。她在该花痴的年纪心如止水,在该心如止水的年纪发起了花痴。可见她其实很饥渴。

厉腾脸上表情很淡,和数位演员依次握手之后,他走到阮念初面前,伸出手。

她看着那五根修长有力的手指,莫名冒出个念头来——主持人刚才报过了她的名字,不知他听过以后,有没有把她记起来。

短短零点几秒,她双手握住了厉腾的手。触感硬而糙。

他勾了下唇,淡笑极其公式化,“辛苦了。”

看来这位首长的记性是真的差。阮念初微鞠躬,绽开一个灿烂微笑,“您别这么说,应该的。”

厉腾的视线淡淡收了回去。阮念初知道他要继续跟下一个演员握手,很自觉地往后退半步。

不料,这一退踩到了后面人的裙子。那人皱眉,“你干什么呀?”边说边试着推了她一下。她脚踝本就有伤,推搡之下站立不稳,猛往前踉跄。

阮念初心头一沉。她本想借力,想起面前站的是谁后又作罢,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手臂骤紧,她在摔倒前被人稳稳扶住。

距离瞬间拉近,那人的气息兜头盖脸罩上来。强烈的,陌生的,又有点久违的熟悉。

阮念初着实是无语。她怎么也没想到,和故人的久别重逢,会演变成如此尴尬丢脸的一幕。

她干笑了下,很快,不露痕迹挣开厉腾的手,“……谢谢。”

厉腾没接她的话,视线往下扫过她别扭的站姿,皱了下眉,“能站稳?”

她点头。

他目光落在她裙摆上。礼服很长,裙摆蓬松宽大,只露出一边光裸的足踝。细细的,白玉一样。另一边看不见。他淡声问:“你的腿怎么了。”

阮念初道:“没什么事。”

她说完,明显感觉到厉腾看了她一眼。目光锐利逼人犹似当年,她微皱眉,心口突的一紧。好在下一瞬,他便转身走了。

阮念初没由来地松了口气,眸光微转,看见几步远的位置,厉腾在和李小妍握手,女主持僵笑了一整晚的脸在此刻终于解放,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

书上说,爱情美满的女人笑容会发光。

他们感情肯定很好。

*

晚会很成功,大领导们都给了很高的评价。结束之后,总导演心里的一块巨石总算落地,叫上文工团和演出团的主要领导开庆功宴。

团长在化妆间里找到阮念初,欣慰笑道:“念初啊,好样儿的。今天歌唱得真不错,好几个大领导都点名表扬你。”

她忙着卸妆,闻言呵呵干笑两声,回得狗腿又敷衍:“主要是团长指导有方。”

团长心情相当好,又说:“一会儿没事儿吧?走走走,跟咱们一起去吃饭。”

阮念初委婉地拒绝了,“谢谢团长。我就不去了,我妈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我得早点儿回去。”那种聚会她向来不参与。一个原因是她酒量不好,另一个原因是她演技不好。

团长皱眉,四下看了眼,朝她凑近几分,声音压得低低的,“你这姑娘怎么不开窍。今天那么多领导都在,你留了好印象,再跟着吃饭露个脸,那以后‘办事儿’不都方便多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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