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吟(36)

他冷冷淡淡,“年轻的时候比较拼而已。”

阮念初自然知道他当年“拼”在何处,微垂眸,晃了下杯子里的茶水,又问他:“你老家也是云城么?”

话音落地,厉腾抬眸看了她一眼,“嶂北。”停顿几秒,“你又是哪儿的人。”

“云城。”

他微微挑了下眉,“说说看。”

“……”阮念初晃杯子的手,滞了下,几滴茶液瞬间从杯沿飞溅而出,沾湿她的手背。好在诧异之色只在她脸上一闪即逝。很快,她扯唇,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如常,道,“数一数二的大城市,人口量大,经济繁荣……什么都挺好的,就是物价太高,雾霾也比较严重……”

那一刻,她又看见那个东南亚国度,那处丛林,那间竹木屋,又想起他们唯一的一次聊天。

说完,阮念初沉默,厉腾冷淡的神色多年如一。

整个包间有须臾的安静。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敲响,服务员进来上菜。这家酒楼满城知名,菜肴味美精致,摆上桌的四菜一汤香气扑鼻,却迟迟没人动筷。

片刻,阮念初深吸一口气吐出来,视线上移,直直看向对面。她说,“你早就认出了我,为什么要装不认识。”看人下菜碟,没想到,圣洁如伟大的人民解放军,也会有这种恶趣味。

对方撩起眼皮看她,答得漫不经心,“我什么时候装过不认识。”

“……”她默,瞬间无言以对。转念一想,之前两次碰面都有第三人在,或许,他只是为了省去跟人解释的麻烦,又或许,他性子本就这样怪。

于是,这场相亲的戏码就这么从惊悚片,发展成了悬疑片,变得扑朔迷离。阮念初有点莫名,既然记得她,那他又为什么会答应这个相亲。她费解,费解数秒后,很直接地把这个疑惑给问了出来。

“你记得我,为什么还要答应这个相亲?”

厉腾喝水,语气很冷淡:“这两句话的联系在哪儿?”

阮念初再次默。这人和当年一样,总有噎得她哑口无言的本事。这下她学乖了,索性拿起筷子专注吃饭,不再主动和他聊。

厉腾盯着她看了会儿,开口,“你毕业之后去了文工团?”

阮念初说:“是军区底下的演出团。”

他勾了勾唇,“那些地方要求高,没两把刷子的人进不去,也待不住。你本事不小。”

不知为什么,阮念初觉得这赞美透着股说不出的别扭。老熟人,她也不打算打肿脸充胖子,听他说完便诚实道,“你过奖了。我进演出团是靠我家的关系。就是个签约演员,没军籍的。”

“我听过你唱歌。”厉腾道,“挺好的。”

她知道他指的是那天晚会上的独唱,礼貌答道,“谢谢。”

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屋内的气氛还算和谐。

阮念初夹菜吃饭,厉腾坐在对面看她吃,只偶尔动下筷子。

片刻,他从裤兜里摸出烟盒跟打火机,放桌上,随口问她,“介意么。”

阮念初摇头。随后便见他叼着烟,甩开打火机,点烟时,白色烟雾背后的那双眼睛,微眯了一下。他的眸色深黑若海,看久了,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于是她又看向桌上的那个打火机。

方形的,金属表面斑驳陈旧。还是七年前的那块。

阮念初忽然抿嘴笑了下。

这个细微的表情瞬间被厉腾察觉。他抬眸,眼中神色不明,“你笑什么?”

“没想到还会再见到你。”她也看向他,橙色浅光映入那双清亮的眼,笑意盈盈,言辞诚恳,“七年前你救了我,那时太匆忙,没能好好跟你道谢,今天必须补上。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厉队长。”

“职责所在。”他还是那简单的四个字,连道谢时的回话,都同当年一样。

之后又静了几秒。她动了动唇,却欲言又止。

他掸了下烟灰,一眼看出她的意图,“想问托里和阿新?”

阮念初眸光闪了下,颔首。

厉腾淡道:“阿新在一家养老院,挺好的。”

“那托里?”

“他年纪小,又没太什么恶劣行径,关了几年就放了出来。”

她追问:“放出来之后呢?在做什么?”

他闻言动微顿,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挑眉反问:“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和托里也算共患难的朋友,”阮念初瘪嘴,觉得很理所当然,“关心一下近况有什么不对。”

谁知,厉腾面无表情地掐了烟,提醒她,“阮念初,我们俩在相亲。”

“……”阮念初陷入了一阵茫然。好在,这时一条短信拯救了她——阮母:别忘了问男方家庭情况。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意识到,多年不见,她此时对救命恩人表现出的关心,远不如对一个聊过几次天的少年。便咳了两声,话锋一转,“之前我看李小妍和你走得挺近,还以为你们是恋爱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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