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伤(75)

作者:回南雀 阅读记录

手机显示在连接中,响了几声,那头接了起来。画面旋转着,定格在一张稚嫩秀气的小脸上。

我忽然有些感谢宁诗了,让我一点点照片、视频、电话这样循序渐进着慢慢适应,也不至于一下子太刺激。要是一开始她就让我与孩子视频通话,我恐怕要心跳过速呼吸困难,光是平复胸腔剧烈的跳动都来不及了。

“你,你好吗?”

明明做了很多预设,来的路上都在想第一句话要说什么,还思考了许多诸如“该如何表现出父亲的威仪与亲和”之类奇怪的问题。

可真到了眼前,看到他活生生出现在手机另一端,我的脑海骤然变得荒芜一片,语言、思想、悲喜,都消失了。双唇自发嚅动,说出来的便是平淡无奇,又干巴巴的三个字。

“我很好啊。”他好像对我一点不陌生,将脸凑得很近,占了大半个摄像头,“你是爸爸吗?”

“嗯嗯,是,我是爸爸。你是……优优吗?”

我这是问得什么傻话?

我一个大人,竟还没有个孩子应对自如。

“是啊,我是优优。”他说着改变了姿势,镜头有几秒只照到他胸口,不过很快又回到脸上,这次他离镜头远了一些,能让我看到他整张脸了。

“你在干什么?”他好奇地询问我,那模样就像是想要钻出屏幕直接到我这里来。

“我在和奶奶喝茶。”我给他看我身前的茶碗,又照了圈周围的环境。

摄像头带到宁诗时,她正端着茶碗喝茶,优优见了她,响亮地叫了她一声:“奶奶!”

宁诗动作一顿,抬头给了他一个微笑:“优优真乖。”

那之后,优优给我唱了两首儿歌,又给我背了几首古诗,半个小时后,他说他要做作业去了,跟我告别。

“不能……不能再聊一会儿吗?”手机已经有些发烫,我却仍舍不得挂断电话。哪怕不说话,只是将手机放在他身边,让我看着他也行啊。

优优抿住唇,似乎陷入了苦恼。这时,宁诗忽地探过身,抽走了我手里的手机。

我下意识要去抢回来,刚直起身,就听她对着手机道:“去做作业吧。”随后利落收起了手机。

我泄气般又坐回去,那些兴奋、喜悦、若获新生的复杂情感随着电话的挂断,也如被斩断了根茎的草叶一般,慢慢失去了生气,复又归为一片荒芜。

宁诗在剩余的茶汤里又加了点沸水,端起来喝了两大口:“你现在聊得这么起劲,有想过到时候怎么接他一起生活吗?”

我还真有想过。这件事难点在于怎么同宋柏劳解释优优的存在,要是他非常排斥和我有孩子这件事,甚至不想认回优优,那我就……

“我到时可以离婚吗?”我问宁诗。

她端着碗愣在那里,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可以开花的青蛙或者会跳舞的石头,充满了不可思议与难以理解。

“你对宋柏劳……不,你对alpha还真是毫无眷恋。”

她汲汲营营一辈子,在上流圈里摸爬滚打,手段用尽,不过是想争个“alpha夫人”的名头。在她看来轻松得到这个头衔的我,不说偷着乐,怎么也该紧紧扒着宋柏劳才是。现在竟然提离婚,简直匪夷所思。

“每个人追求不同。我视若珍宝的,你弃若敝履,反过来也一样。”她手机也收了,我与她又没话好聊,起身准备要走。

“这样也好。”

院子里的惊鹿忽地发出“嗒”地一声。

我莫名看向她:“什么?”

她撑着下巴道:“为什么当年你后悔了?”

她的话看似没头没脑,我却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

那些疼痛的记忆,不甚美好的过去,都是我极力想要避免回忆的。以前是因为负罪感,现在是因为恐惧。

知道我怀孕后,宁诗秘密将我送进一家私人诊所,准备择期引产。

起初我并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毕竟他不是“爱”的产物,也没有任何人期待他的降生,就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但很快,发生了一些事让我改变了主意。我开始想将孩子生下来,想将他养大,想要成为一个……和宁诗不一样的“母亲”。

然而宁诗却不容我拥有这样荒谬的想法,她对我的出尔反尔勃然大怒,怒斥我是个不要脸的**,丢光了她的脸。

她让护士按住我的手脚,命令医生将麻药推进我的体内。期间无论我怎么哭喊着求她,她始终冷眼旁观,不为所动。药效很快发挥作用,我失去意识后就像过了几秒,可当我再醒来时,小腹上已经多了一道伤疤。

七年前,我们是同谋,也是共犯。

我一直以为我杀了他,我和宁诗一起杀了那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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