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135)

“人走了?”段岭在里头问。

武独没有说话。

“武独?”段岭问。

武独这才回过神,方才那一刻,令他心不在焉。

“走了。”武独说,“再等等。”

又等了片刻,武独说:“走。”

段岭这才出来,两人沿着楼梯下去,段岭心中七上八下,武独又说:“你当真是个有心计的人。”

“心计多了,活得也累。”段岭叹了口气。

“你大可回去就将我卖了。”武独说,“说不定丞相便赏你个大宅子。”

段岭一本正经道:“方才你说了啥,除‘太子’外,震惊过了头,后来的话一句也没听进去,要不你再重复一次?我好认认真真记下来,明天才好卖你。”

武独笑了起来,两人离开群芳阁。

马车内,蔡闫揭开车帘,朝赶车的郎俊侠说:“方才在咱们与武独之前走的,可是牧府的人?”

“未曾看清楚。”郎俊侠说,“马车已走了,匆匆一眼,像是。”

“是武独带过来的?”蔡闫眉头深锁。

郎俊侠停下车,沉吟片刻,而后说:“不至于,只怕他被人跟踪了,可是跟踪……也不会用本府的马车才对。”

长街上,人散市声收,余下少许摊位正在收摊,武独与段岭并肩走着。

“太子要招我,又怎么了?”武独心不在焉地说,“看上你武爷的一身本事。”

“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段岭说,“自当如此,可是牧府呢?你又该如何自处?”

武独想了想,摇摇头。段岭大致明白了,多半是假太子还需要左右手。

如果太子是郎俊侠带回来的,他迟早会除掉这个知道所有内情的家伙,毕竟只要杀掉郎俊侠,就可高枕无忧,世间再没有人知道真相。

但郎俊侠没有这么好杀,太子应当已经生出别的心思,除他之外,还需要培养一个自己的人,这个人,只有武独能胜任。郎俊侠也不是傻的,估摸着也看出了太子的心思。

“初时不会与丞相对上。”武独说,“来日,就要看运气了。”

“我倒是觉得。”段岭说,“若是我,兴许我会答应,但我绝不会听命于任何一方。怎么说呢?还是那句话,找到你自己……”

两人走着走着,拐进了回相府方向的小路。

段岭的话说了一半,瞬间戛然而止。

武独微微皱眉,顺着段岭的目光望去,看见巷子里头站着一个人——

——郎俊侠。

☆、第55章 雨夜

段岭已避无可避,巷内墙上还挂着灯笼,照在他的脸上。

郎俊侠看着段岭,眼神复杂至极,流露出来的感情段岭已无暇去细想。

两人就像石雕般面对面伫立,仿佛过了千万年的光阴,却又仿佛只是短短的一瞬。

“什么事?”武独打破了沉默。

“方才看见相府的马车。”郎俊侠开口道,“看不真切,但想必是府里有人来了,殿下特地让我折返,提醒你一声,明日若有人问起,无须隐瞒,照原话答他即可。”

“知道了。”武独说。

郎俊侠打量段岭,似乎想开口,却终于忍住,武独点点头,马车便从他们身前离开,走远。

“他还是看见你了。”武独说。

“择日不如撞日。”段岭答道。

这一天终于来了,来得如此突然,令他措手不及,段岭远远没有准备好,然而一切都是命数,段岭已不再惧怕。

该害怕的,是你才对,段岭心想,等着吧,只要我一天没死,你必将日夜不安。

一声闷雷响彻天际,倾盆大雨说来就来,段岭与武独被淋得浑身湿透,犹如落汤鸡一般跑向家里,沿途踩了一身水,武独叫了几句,段岭喊道:“你说什么?!”

武独生怕段岭弄脏了新袍子,当即把他横抱起来,闪身入院。

灯光亮起,一室温暖,段岭看着外头的暴雨,犹如回到了一个稳固的城池中,这个国家只有他与武独两个人,然而只要待在这里,就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到他。

郎俊侠知道他还活着了,但他绝不敢说,否则他与那一手扶起来的假太子都会死得很惨,以大陈律法,至少也是个凌迟。

唯一的办法就是私底下来刺杀自己,但任何人都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到丞相府里来行刺,段岭迄今才明白到,当初父亲的武艺简直是独步天下。光说救拔都与奇赤那一夜,出入重兵把守的府邸如入无人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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