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65)

除了读书作文章,辟雍馆里还要习练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御车早已不学,便改为骑马。每日清晨段岭便要起身,到校场外去集合,晨起先练射箭。从前陈国大多不教骑马射箭,奈何辽国尚武,重文才更重武略。

第一天骑马,便有学生摔折了胳膊,鬼哭狼嚎地回去了,段岭看得战战兢兢,生怕被马蹄踩成肉饼,幸而先前李渐鸿教过他上马,一翻身,上去了,稳稳当当。

“不错!”教头说,“骑过的,下来!你上!”

蔡闫上去了,那马儿一阵乱动,害他摔了一跤,甚是狼狈,段岭忙上前把他扶着回去。正在此刻,外头有人进来,小声说了几句,教头一怔,便去找祭事,剩下廊前一众交头接耳的年轻人,与一匹莫名其妙的马。

“不学了吗?”少年们叫苦不迭,肩酸腰痛,纷纷活动手臂,巴不得快点回去躺着。

远处发出隐隐约约的闷响,外头街道上,似乎有马匹快速经过。

“发生什么事了?”段岭问。

蔡闫也不知道,不多时,祭事进来,脸色不大好看,说:“今日课程全部先停了,都回房去待着,没有通知,不要出来。”

少年们哗然,司业却板着脸道:“做什么?”

马上又静了,祭事先行一礼,少年们同时回礼,排队出去,今天学业便算到此结束。一回房,学生们串门的串门,议论的议论,赫连博过来找段岭,朝他招了招手。

“怎、怎么?”赫连博看着段岭,意思是“你知道吗?”

蔡闫站在院子里,用湿冷毛巾敷脸,说:“可能要打起来了。”

话音未落,远处又是一声闷响,段岭吓了一跳,学生们各自大叫起来,段岭便拉着赫连博,说:“到这里来!”

赫连博会意到院角里去,躬身撑着膝盖,段岭踩着赫连博的背爬上墙去,接着是蔡闫,两人再合力将赫连博拖了上去。三名少年沿着宿舍的屋顶再攀上一层,从勾檐跃上正厅屋顶,登高望远,城内平房一览无余。

远远的,上京城外有巨石飞入,接二连三的声响正因此而来。

“打起来了!”赫连博兴奋地说。

“打起来了。”蔡闫眉头深锁,说,“是元人?已经打到城下了?”

段岭:“……”

他想起父亲与耶律大石的一场谈判,事情似乎全在李渐鸿的掌握之中,只不知现在他在哪里?

“打起来了。”段岭心情复杂地说。

更多的巨石飞了进来,巡防司在上京的大街小巷内分散,如同分岔的河流,延向四面八方,前去各个城门防守。段岭想起蔡闫的哥就是巡防司使,便安慰道:“你哥武艺高强,不会有事的。”

蔡闫“嗯”了声,点点头,赫连博也发现自己兴奋过头了,拍拍蔡闫肩膀以示安慰。

“再爬高点看看。”段岭说,“北门不知道如何。”

三人沿着房顶一溜过去,爬上书阁,书阁足有三层,他们骑在栏杆上,朝远方眺望。这下看得更清楚了,城外烽烟四起,城门处调兵遣将,聚了不少元军。

“你说守得住不?”蔡闫朝赫连博问。

赫连博摇摇头,蔡闫又问:“你们是和元人打过仗的,他们如何?”

赫连博没有说话,最后又摇摇头。

“一定守得住。”段岭说,“放心吧。”

蔡闫道:“还好拔都先走一步,否则此刻定会没命。”

想起往事,三人都忍不住唏嘘,拔都逃不逃,和窝阔台来不来攻打上京并无直接联系,若是那夜没有离开上京,只怕现在奇赤父子就成了耶律大石的刀下鬼。由此段岭又忍不住想到,如果自己成了质子,父亲会在城外停下进军的脚步么?

“什么人!”下头一名司业中气十足,怒吼道。

三人暗道糟糕,被发现了,手忙脚乱地慌张躲避,祭事却在院里和气地说:“慢来慢来,不罚不罚,千万别摔着。”

三人慢慢下去,祭事便和蔼地吩咐道:“在这里跪着,没有吩咐,不要起来。”

段岭:“……”

一刻钟后,段岭、蔡闫、赫连博三人跪在院子里,祭事背着手,在一旁踱步。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祭事认真说,“知道你们能为国家做点什么吗?”

三人不敢接话,生怕挨板子,但辟雍馆里的作风和名堂完全不同,很少动板子打人,然而段岭宁愿挨打,只因祭事的念叨实在令他难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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