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大树(22)

黎素没有理睬他,短小的腰刀在口袋里出了鞘,走近坐在那里的翁洋,他突然从拔起刀,飞快地朝他扑过去,大家一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或者并不觉得他是能够这样凶狠的。

刀从翁洋的脸上划过,瞬间见了血,翁洋痛得大叫,黎素又向他扎过去,所有人在最开始的震惊之後,赶紧过来制止黎素,黎素已经疯了,他的怒火,他的痛苦,他的孤独,他的悲伤,他无法派遣的压抑……这些都化成了他眼里的鲜血。

黎素像个疯子一样挥舞着手里的刀,最後被抱住,刀被扔到了一边,几个人对着他拳打脚踢,黎素似乎也感受不到疼痛,路过的人,有大人报了警,後来的事情黎素几乎不记得,等在医院里醒过来,黎素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发呆,眼中一点神采也没有。

黎长恩坐在病床边,看他醒了就叫他,“素素?素素……”

黎素的目光并不转到他的身上去,而是望着不明的虚空,那里空洞无物,似乎又有黎素所需的所有。

黎长恩眼里有着血丝,手摸上黎素的脸颊,叫他,“素素,怎麽了?看看爸爸啊,看看我。”

黎素不应,依然望着虚空,过了一会儿,黎长恩才看到他张口,但是听不清他在说什麽,将耳朵凑上去,才听到他是在背诗。

“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

严霜九月中,送我出远郊。

四面无人居,高坟正嶕嶢。

马为仰天鸣,风为自萧条。

幽室一已闭,千年不复朝。

千年不复朝,贤达无奈何。

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将挽歌背了一遍又一遍,似乎他已经堪破了生死,明明,明明才十二岁多而已。

黎长恩心里难受得要命,在他被打得瘀青了的脸上亲了亲,低声道,“素素,别背了,爸爸在这里呢,爸爸在啊,别背了,好不好?”

黎素根本看不到他一样,自己嘀嘀咕咕地说,“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声音还带着童音的稚嫩,又像是在唱歌,黎长恩很想哭,亲吻他的脸颊,“宝贝,别念了行吗,爸爸在啊……”

黎素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外界的任何东西都对他造不成刺激。

他身上的伤倒不是很严重,都是一些瘀伤,检查了没有脏器受损。

黎长恩将他带回家去疗养,黎素像个人偶一样由着黎长恩抱下车,抱进卧室里去,喂他吃饭,他倒是好好地吃,晚上也迷迷糊糊地很快睡着。

但是当晚就发起了高烧,在噩梦里大声说,“我来了,我跟着你们来了,爸爸,再见了,不,永别了……爸爸……再见了……”

黎长恩被吓得不轻,要把黎素叫醒,黎素却突然哭起来,又趴在床上就吐了,黎长恩大声叫着,让保姆上来。

黎长恩擦了擦儿子的嘴,用毯子将他裹紧,自己穿着睡衣和拖鞋,就飞快地抱着他下楼去医院。

黎素半梦半醒,一直在哭,嘴里叫爸爸,却是说“再见了,永别了……”

很快去了附近的一家私人医院,黎素被喂了降烧药,又扎针输液。

他一时冷一时热,眼泪水一直流,黎长恩看他这样,心也碎了,将他抱在怀里,轻柔地抚摸他输液的手。

黎素到早晨时烧才退了,也不哭了,软绵绵地睡在黎长恩的怀里。

黎素之後一直精神恍惚,他一直认为自己已经死了,对着黎长恩说再见,黎长恩没办法顾及工作了,在家里陪着他。

黎素这样自然也是没法去学校了,给请了长长的病假。

而且学校里也知道了黎素拿刀捅了翁洋的事情。

翁洋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却是毁容了。

黎长恩拒绝为他付医药费,并且说要把事情查清楚,他的儿子不会无缘无故拿刀去和人拼命,一定是翁洋又对他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

但是他无论怎麽询问黎素,却是什麽也问不出来的,黎素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出不来,迷失在那苍苍大山里,陷在那千年不复朝的世界里,认为自己已经死了,和一切做了告别。

☆、第十三章 风在吹,我要走了

第十三章 风在吹,我要走了

过了好几天,黎素才从那认为自己已经死了的状态回过一些神来。

黎长恩调查黎素和翁洋之间的事情也有了突破,有人说了黎素被拖到工地上去的事,工地上还有黎素掉在那里的画具,他们说只是羞辱了黎素一番,并没有真的怎麽对他。

黎长恩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他觉得是自己对黎素说了,让他要像个男子汉一样处事,才让黎素拿着刀去杀人,变成了陷在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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