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人生(87)

说时迟那时快,他撤回手的瞬间,原本在那蒙头大睡挺尸装死的人猛地抓住他的手,谢一吓了一跳,却看见王树民闭着眼睛,抓着他的手,用脸蹭了蹭,迷迷糊糊地一边傻笑一边叫他的名字:“小谢……小谢……”

什么时候还添了说梦话的毛病?谢一挑挑眉,尽量不想惊动这家伙,轻轻地把自己的手指往外抽,睡着的人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一样,使劲攥着他的手,还往怀里带:“小谢别走,别走……”

谢一让他这么一抻差点给抻倒了,心说怎么这人睡着了力气还这么大?赶紧用手撑了一下,以防摔倒王树民身上。

王树民抱着他的胳膊像是抱着个抱枕,还挺舒服。谢一哭笑不得,拍拍他的背,轻轻地说:“不走不走,你放开我,乖乖的,放开。”

听说这种状况下睡眠的人,跟他说什么他做什么,王树民还真挺听话,一边嘟囔着“不走”,一边傻笑着,搂着谢一胳膊的力气松了些,谢一做了一个要敲他脑袋的动作,自己也笑了笑,慢慢地抽出自己的胳膊。

就在他嫌自己的胳膊长得太长,然而已经快要大功告成的时候,躺在床上的人突然一把擒住他的手腕,猛地把他往下拉去,一翻身压在了他身上,闭着眼,用下巴尖蹭着谢一的肩窝。

谢一火了:“王树民,你装什么洋葱大瓣蒜?!给我滚起来!”

王树民睁开眼,这回不装了,清醒得很,笑了:“小谢,你怎么这么晚啊?累不累?我给你揉揉?”

这厮强买强卖已经成了惯例,也不管谢一说什么,就上下其手起来。不过上下其手是上下其手,豆腐是大大的吃,王树民还真是什么都没敢做,只是把手伸到谢一的后颈上,慢慢地给他揉着颈椎和肩膀。谢一一开始僵硬着挣扎,慢慢地也就放松下来了。

王树民气哼哼:“我有那么禽兽?”虽说心里还真是那么痒的——“你看看都几点了?看了一晚上东西了吧,我还能再折腾你?你说有多大的事明天办不行啊,非一宿给弄完了,合着你看不完晚上睡觉做噩梦呀?”

“你没听说过什么叫‘今日事今日毕’是吧?”谢一让他伺候得挺舒服,说话声气也弱了三分,可是那毒劲却半分没去,“说你没文化,你老不承认,王树民同志,做人要谦虚。”

王树民在他后颈上狠狠一捏,谢一轻呼一声,被他压住:“别动,你这老低着头血脉都该流动不通了,嘿嘿,敢说为夫没文化,看你哪天不忙了,咱俩怎么算账。”

“你就是三分钱论斤卖,也稍微要点脸行不行?”谢一不再挣扎,半闭着的眼斜瞥了他一下,耳朵尖却有点泛红,这人脸皮薄,可是老也不爱承认。

“三分钱就卖,你舍得呀?”王树民腆着脸又凑上去。

“滚!”

谢一是真累了,很快就睡着了,王树民小心地把他抱回主卧那张大床上,脱下他的衣服,拉好被子,关上灯。

窗外的月光透过半拉的窗帘照进来,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能看清怀里人安谧的睡脸,王树民觉得心理很满很满,好像这一辈子能得到的东西全都已经得到了似的那种幸福法。

其实当年特种兵出身的人,在谢一第一次推门的时候就醒了,他躺在那里装睡,装到听见谢一打开空调,转身去给他拿被子,装到那个人温柔地为他掖好被角,装到那人手指的温度掠过脸颊,和那一声浅得不能再浅的叹息在头顶响起。

他决定不装下去了。

相爱是一瞬间的事,相思可以跨越时空,可是相守,是一生一世的承诺。承诺风雨同舟,相依相持,承诺阴晴贫富,执子之手。

那么平淡,却是那么美。

王树民闭上眼睛,手臂环过谢一的身体,两个三十七度的加总,其实是世界上最温暖的温度。

然而这个时候他们两个谁都不知道,这个周末,也就是第二天,意想不到的客人来了,不巧,两人都认识,还都挺熟悉,就是传说中在北新市光荣养老,并且一起携手去混太极拳老年兴趣小组的老两口——

贾桂芳和倒霉老头子王大栓。

惨剧啊,你的名字叫王树民。

王树民一早起来去店里,没叫谢一,把早饭都准备好了,放在微波炉里,贴了张便签在冰箱门上,告诉他吃什么,热多长时间。

谢一爬起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他苦笑了一下,还真是越睡越沉越养越懒了,起来洗漱好,看见王树民的便签,脸上露出那么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来,热了早饭,打开电视慢慢吃。才吃完收拾好碗筷,就有人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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