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污染、无公害(219)

第二刀出手的时候,她知道刀往哪落,落多深,所以心无旁骛,并没有在意杨平那能把人头打爆的拳头,也没有来得及仔细想是对方的拳快还是自己的刀快……这不是杨平说的“血性”、“豪赌”之类,只是祖辈传下来、千锤百炼的直觉。

可她没想到,有个傻子居然伸手替她挡。

他没有常识吗?不知道两大高手争斗的时候容不得别人插手吗?如果不是杨平被她那一刀吓破了胆,拳到一半走了调,他那只手还在吗?

“我年轻的时候,你师祖告诉我,不管过去是什么样、现在是什么样、未来又会是什么样,你都不用有那么多犹疑,沿着刀锋一直走就对了。谁还不是如履薄冰呢?我们啊,争的就是一线的生机和决断。”

“甘卿,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喻兰川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皱着眉抬头看过来。

当他看见甘卿的时候,紧绷的眉目无意识地松动了一瞬,但随后又不知想起了什么,很快遍布阴云起来,大步朝她走过来,打算好好跟她清算一下她临阵自作主张的账。

“你……”他还没来得及开喷,就看见甘卿突然笑了。

她笑起来眼睛动得比嘴角多一些,略微有些削瘦凹陷的两颊忽然被笑肌填满,看起来小了好几岁,像是清泉流过、霜尘褪尽,透出一股狡黠纯粹的天真意味,在喻兰川心里投下一串石子,搅起没完没了的涟漪。

喻兰川右半边脑子里只剩下这些泠泠作响的涟漪,左半边脑子里的愤怒还在垂死挣扎,并叫嚣道:她还有脸笑!

于是两个脑半球之间的胼胝体撂挑子罢工,喻兰川自己跟自己斗了个死去活来,斗得他失智又失语,“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甘卿抬起没断的手,搭在他的肩上。

“小喻爷啊……”她叹息似的说,喻兰川皱着眉等她接下来的话,甘卿却一边笑,一低下头,额头抵住了自己搭着他肩的手背,就像扒在他肩头一样。

这么突然!

喻兰川脑子一炸,正在交战的两片脑细胞一起人仰马翻,他喉咙轻轻地动了动,屏住了呼吸。

下一刻,甘卿整个人朝他压了下来。

喻兰川手忙脚乱地接住:“喂!”

但她已经没了意识。

她很轻,是他一只手就能接住的重量,修长的四肢像一副徒有其表的空架子,只要松弛下来,随意揉搓一下,就能归拢成很小的一团。

喻兰川心里无端升起一个念头:“要是沥干了血肉,她在人间也许就剩不下几两了。”

这让他的心狂跳起来,揽住甘卿的胳膊下意识地收紧,又被赶来的医护人员们强行扒开,他们七手八脚地扑上来,把人从他怀里抢走。

“等……嘶!”喻兰川下意识地想护住她,忘了自己脱臼的手腕,一使劲,半边身体都疼麻了。

“先生,你的手要看一下!“

“慢点,小心!”

喻兰川想追上甘卿的救护车,被人强行拦下来,又兵荒马乱地塞进了另一辆车送到医院,拍片、关节复位……刚冷敷上,又让警察叫去反复盘问,做了笔录,好一通折腾。

小说里写到大侠们“事了扶衣去,深藏身与名”真是太省事了,这些大侠背后肯定都有团队和助理!

再看他这边的几位“队友”,有不会说话的,会说但是说不利索的,还有一位直接躺下装死、一点事不顶,只剩下喻兰川一张嘴,单枪匹马,累得心力交瘁。

直到天完全黑了,喻兰川才消停下来,又赶回医院去看甘卿。

医用冷敷用品贴着他的腕骨,他的余光瞄着病床上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医生说:“……她身上最重的伤是右臂骨折,这个右手以前也受过伤,还有病根,以后千万要注意保护啊,不然会影响日常生活。其他倒是问题不大,主要是重感冒加上撞击,可能有点轻微的脑震荡,醒过来以后也许会有头晕呕吐症状……你是家属吗?”

喻兰川心不在焉地一点头,下巴尖落下,才反应过来不对,连忙又摇了摇头:“就……朋友。”

“哦,”医生说,“那麻烦你打电话通知一下家属吧,没什么大事,就是可能感觉不太舒服。”

医生随口叮嘱完,也没等他回答,就去忙别的了。

喻兰川按着冷敷袋,干站了一会,在病床边坐下。天光黯淡,细细的点滴打进甘卿的血管,她的手像透明的。

“我通知谁啊?”喻兰川无奈地想。

虽然是互殴,而且杨平实在不像什么好东西,但最开始确实是朱俏先动的手,她还带了有血槽的匕首,这个瞒不住。

所以在事情完全调查清楚之前,小哑女暂时还被拘着,喻兰川叫来了一个律师朋友帮着跟进,才知道悄悄原来还没到十八岁。这就还好,不管怎么说,肯定会酌情从轻发落。

上一篇:一树人生 下一篇:过门

priest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