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污染、无公害(251)

喻兰川的棍子砸下了她的刀,卡着她脖子的手探进了她嘴里,悄悄狠狠地往下一咬,那手指却仿佛没有痛觉,不由分说地卸了她嘴里的暗器——

第一百零三章

嘴里的机关被硬掰下来,悄悄崩了牙,不由自主地松了牙关,匕首也脱了手,喻兰川的警棍飞快地扫过她双臂麻筋,身后捂住她嘴的人同时别过她的膝盖,仗着身高优势,把悄悄压在了地上。

悄悄轻功好,只是因为肉少骨头轻、资质得天独厚而已。十七八岁的年纪,骨肉还没长全,不算真正的成年人,小时候跟母亲练的那一点功夫也只能吓唬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她既没有十五年功底的寒江七诀,没有三寸二分破而后立的庖丁解牛。

她甚至连蛮力也没有。

然而她被压得单膝跪地,却仍在剧烈地挣扎,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震动嘶吼,像草原上被猛兽一口叼住脖子的鹿。

“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是理由吗?

那是凶手啊,那么多老幼妇孺的命丧在他手里,那么多人因为他家破人亡,怨魂还在湖底沉着呢!

“疯了吗?冷静点!”

“悄悄,嘘——听我说——我对你说过什么,你才十七岁……”

“那什么,我这还有一副手铐。”

悄悄身边尽是嘈杂,有人在呵斥,也有人在温声试图唤醒她的神智,他们七手八脚地按着她,像捕捉一只危险的野生动物,自以为是保护她。

“可我没疯。”女孩想,她的长发散落下来,似乎飘得满世界都是,把她的视野糊成了一片。

如果这个德高望重的杨老帮主,三十六年前没有为了所谓的‘颜面’对真相视而不见,她的舅舅和爷爷就不会死,她的父母会由亲人照料着在燕宁长大,她的童年就没有乡村逼仄的小路,没有那暗无天日的小屋里刻骨铭心的仇恨。

如果他十八年前收到确凿证据时没有包庇杨平,这桩旧悬案早就恩怨了了,她父亲不会把前半生都耗在复仇上,不会在面粉厂里死无全尸。

他说好的,要回家好好过日子。

他们总是把“你才十七岁”挂在嘴边,就好像她这个十七岁过得多么生在福中不知福,多么前途无量一样。

可她不是忐忑地挑选专业的高考生,她前面没有条条大路,她长大的家乡早已经没有亲人故旧,漂泊在燕宁也只有宠物店楼上一角聊以容身。家猫可以活十多年,一两岁还是活力十足的年轻猫,可那些睡在纸箱里的流浪猫,一两岁也许是生命的上限了。

一句“下不了手,对不起”就可以打发她了吗?

凭什么!

老杨上前一步,轻轻地说:“姑娘,我已经黄土没顶了,不定哪天,阎王不叫自己就去了,可你还小呢!”

悄悄的十指狠狠地陷进了草地里。

是啊,他已经黄土没顶了,可他凭什么能寿终正寝呢?

这时,有人在她后颈上敲了一下,悄悄眼前一黑,终于垂下头不动了。

甘卿这才松了口气,抽出了血淋淋的手指,随手在身上一抹,踉跄半步,坐在公园湿润的泥地上,捏着那小小的机关看了看,抛给跑过来的于严:“当心点,里面还有针。”

于严“哎”了一声:“梦梦老师,你的……”

“手”还没说完,他就震惊地看见喻兰川跪在地上,一把攥住她受伤的手,紧张地检查了一遍,发现只是皮肉伤,这才从兜里摸出纸巾,一边小心地擦,一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讽刺道:“贵派的功夫叫什么‘庖丁解牛’,改名叫‘伤敌一万自损八千堵抢眼神功’好不好?”

甘卿轻轻地“嘶”了一声,嘴里狠叨叨的喻兰川立刻放轻了动作,皱起眉,小心得像在故宫修文物。

于严摸了摸鼻子,没往跟前凑,转头看向人工湖边上的两个老人——老杨和张美珍之间隔着一米远,老杨双手拢着塑料拐杖,静静地低着头。即便说得严重一点,他包庇罪犯,十八年过去,追诉时效也早就过了。

而人的语言就是那么匮乏,他除了“对不起”,似乎也没什么话可以说了。

“走吧,我再叫辆车。”于严焦头烂额地抓了一把自己的短毛,“诸位,咱有什么话回去说,别在这坐着了。”

兵荒马乱的周末终于过去,转眼,又是个更加兵荒马乱的工作日。

喻兰川有个观察,不知道对不对——每周一早高峰都是最拥堵的时候,他有时候总疑心是不是有些单位一个礼拜只上一天班。

隐约笼罩在一百一十号院上的恩怨情仇,一下被暴躁的汽车鸣笛惊散了,大家赶公交的赶公交、坐地铁的坐地铁,东西二门的小学和幼儿园门口像雨后池塘,传来一万只蛤蟆的噪音,风雨无阻的煎饼摊前又排起了一公里的长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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