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门(27)

可即使是这样肤浅的感受,都快要到头了。

窦寻心里茫然若失,又无从倾诉,对徐西临生出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恨不能考完试以后能把他一起打包带走,可是那货非但先天大脑发育不良,还一天到晚吊儿郎当,一多半的心思都不在读书上,根本没有上进的意愿。

窦寻越想越恨铁不成钢,于是当天又寻衅滋了一回事,找碴跟徐西临吵了一架。

吵完,他自己默默回到屋里拆了一整包猪肉脯,边思考人生边吃,一不小心吃完了,窦寻也思考出了结果,他想:“我要再上一年高中。”

徐西临少爷脾气,时常让窦寻气得拂袖而去。不过吵归吵,等气头过去,他也不大会跟窦寻一般见识,因为窦寻属于一只哺乳纲、灵长目下的不明物种,是一只俊秀的人形宠物,有一副别出心裁的脑回路,不能以人的道理来衡量。

那以后的几天,老成徐西临他们几个轮番上阵,一天纠缠蔡敬三次,硬磨着蔡敬答应他们一伙人去代班。

五一放假回来,徐西临就带着甩不掉的窦寻同学,出席了他有生以来的第一份“工作”。

蔡敬周二和周六在麦当劳工作,不能随便替,其他时间则无所谓,他在一家很小的私人快餐馆里当服务员,小快餐店管理宽松,跟老板打过招呼就行——反正老板只出一份工钱,不在乎是不是一个人领。

第一天上班还挺新鲜,徐西临干得津津有味的。

当天傍晚,有个打扮得让人眼前一亮的中年男子走进小快餐店。他衣料挺括,打理得很细致,风度翩翩,没有寻常中年男女挺胸叠肚的“富态”,头发甚至能看出一点打理的痕迹,跟店里的民工与穷学生们一对比,显得非常格格不入。

那男人进门,不着痕迹地四下打量一番,然后挑了张角落里的桌子,先用餐巾纸把长凳和餐桌抹了一遍,这才微提裤腿坐下来。

那坐姿很是优雅,好像此人不是来喝地沟油,而是来品拉菲的。

窦寻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想起徐西临嘱咐过他对客人要微笑,于是又强行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硬邦邦地问:“吃什么?”

徐西临在柜台后面捂住了脸。

来客远远地看了徐西临一眼,点了几个菜。

这客人可能是个事儿逼,统共两个菜,他这个不让放香菜,那个不让放葱花,一会要求少放酱油,一会要求给他盛一小碟醋,窦寻一只手插兜,连根笔也没拿,站着听完客人的一通细碎的吩咐,他略微一点头,转身就走。

男人叫住他:“同学,你记得住吗?”

窦寻:“要不我给你重复一遍?”

那男人脾气不错,笑了一下,没和他一般见识。

窦寻心里却觉得十分不对劲,因为在这种小店里干活的打工仔和打工妹们,基本也就是高中生的年纪,他们俩混在其中不显得突兀,那个陌生人张口就是一句“同学”,他怎么知道他是学生的?

窦寻转到柜台后面,给厨房报了菜单,转过头问徐西临:“你认识那个人吗?”

“嗯……嗯,好的,知道了,谢谢您,马上送到。”徐西临刚登记完一个叫外卖的电话,递给窦寻一个疑惑的眼神,“谁?”

窦寻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角落里的奇怪男顾客。

徐西临顺着他的目光抬头一看,见那奇怪的客人一双手肘撑在桌子上,露出手腕上一块内敛的商务表,正在看自己,被抓到了也不显得很尴尬,反而很亲切地冲他笑了一下。

徐西临礼貌地跟对方点了一下头,转头对窦寻说:“不认识,我认识的都明人不装暗逼。”

怪客虽然点了菜,但没吃几口,沾了沾筷子就走了。

等晚班结束,徐西临和窦寻交接了店里工作,又替蔡敬签完到,才一起往家走。徐西临站了一晚上,站得腰背僵硬,初步了解了“好好学习”的必要性,正想跟窦寻交流一下,忽然看见方才来店里的那个奇怪的中年男人正站在路口一辆车旁边。

那男人看见了徐西临他们,弯腰和车里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大步走了过来,对徐西临说:“我能跟你说两句话吗?”

他态度太过殷切,有点“非奸即盗”的意思。徐西临下意识地侧了一下身,挡住对陌生人十分戒备的窦寻:“您认识我吗?”

那男人笑起来,没正面回答,只是问:“你们学习那么忙,你妈妈给的零用钱不够用吗?怎么让你来做这种事?”

这种熟稔的语气让徐西临一下皱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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