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门(99)

到最后徐西临自己回过神来,被一地的竹签震惊了片刻,问他:“都是你吃的?你到底吃了多少?”

窦寻没回答,只是说:“撑得有点胃疼。”

“有点胃疼”是个委婉的说法,余依然大概清点了一下竹签数量,感觉他胃没有当场炸裂,已经说明身体素质不错了。

其他人也震惊了,老成说:“团座的手艺是能上米其林三星了吗?窦寻……你要不要站起来走两步?”

窦寻一站起来,冷汗就下来了,居然有点直不起腰来,脸色难看得有点吓人。

“什么情况啊?兄弟,你们这种学习特别好的人是不是在别的方面都有点缺陷?”吴涛幸灾乐祸,话里有刺地说,“哎,我看不行去医院吧?不是闹着玩的,电视剧里那郑老屁好像就是撑死的。”

余依然:“……涛哥,闭嘴。”

一帮少年人出门玩,谁身上都不会备常用药,连个健胃消食片都找不着,最后没办法,几个人只好仓促结束了这次聚会,匆匆往回赶,送胃疼的窦寻回去。

司机老成来时手潮,回去时候也不太可能练成驾驶速成技术,车开得依然上蹿下跳、左躲右闪,时不常一脚急刹车,开到后来,恐怕连老成自己都有点晕车了。

窦寻被他精彩的车技坑得不轻,一直想吐,可是不肯在外人面前狼狈,只好聚精会神地忍着。

一个是闹肚子,一个是想吐,这听起来都是小毛病,跟真正的伤筋动骨没法比,可是大概也只有当事人知道“忍字头上”那把“刀”悬在哪,非得有非人的毅力才能憋住。

半路上,窦寻难受得推开车门钻到车轮底下的心都有,他在底下一把抓住徐西临垂在一侧的手。

徐西临忙问:“怎么,想吐吗?想吐让老成路边停车。”

老成赶紧补充:“对对,让我开车我不一定开得起来,停车最擅长了。”

窦寻摇摇头,很想配合他笑一下,实在是连拎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后背冷汗,耳朵里开始嗡嗡作响,只好数着自己的呼吸熬时间。

吴涛和余依然都转过头来看他,问他怎么样,然后窦寻就感觉到徐西临轻轻地挣动了一下,把自己的手从他手心中抽出去了。

窦寻偏头看了他一眼,见徐西临正望着窗外。

两侧的树木挂着死气沉沉的相,成排地往后飞掠而去,一条笔直的公路绵延向远方,越往远越狭窄,他们这辆破破烂烂的小夏利就仿佛一直在往捏死的胡同里钻。

窦寻心里忽悠一下,方才翻腾不休的胃突然被冻住了、没知觉了,沉甸甸地悬在那里,成了一只没有生命的酒囊饭袋。

下一刻,徐西临仿佛意识到了方才的举动有伤人之嫌,他回过神来,用腾出的那只手轻轻地拍拍窦寻的后背,仿佛是想在窦寻开始不是滋味之前往回找补一点。

可是已经晚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家,窦寻下车转身就走,徐西临只好飞快地跟同学们交代道别:“下回我请客,咱们改天再聚。”

老成:“知道,你赶紧过去看看吧。”

徐西临无奈地冲他摆摆手,撒腿就跑。

窦寻回到自己屋里,别上门,转身冲进卫生间,翻江倒海地都吐了出来,不但把方才消化不了的食物一口气都吐了出来,到最后没有存货,又差点把胆汁给倒腾出来。

徐西临在外面焦急地敲他的门,窦寻双手撑在膝盖上,垂着眼睛僵立了良久,木然地听着徐西临在外面叫他。

“大白天没事你锁什么门?有病吗?快给我打开!”

“豆馅儿,开门!”

“窦寻!”

……

窦寻一动不动,像是聋了,徐西临敲了一会敲不开,愤怒地在他门上踹了一脚,然后转身走开了。窦寻胸口的一口气倏地散了,他弯下腰,肩膀塌陷下去,粗重地喘息了片刻,摇摇晃晃地冲水漱口洗手,然后又开了淋浴,把自己收拾干净了。

他们家淋浴是太阳能和电双重供能的,能保证二十四小时都有充足热水,这天分明晴好,云淡风清,水温被晒得有些发烫,窦寻没去调凉水,他就着发烫的热水洗了个澡。

热水把他全身都烫红了,只有胸口还是凉,像吞了块冰坨,不依不饶地堵在那里。

以前,窦寻还是能看懂徐西临的脸色的,那时候徐西临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了也会当场翻脸吵架……虽然吵完架他自己会很快调节回讲理频道。可是这一年半载过去,徐西临挂在脸上的喜怒越来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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