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轨(24)

那么接下来她可怎么办呢?

江晓媛一边吃一边发愁,一个人无论追求什么高大上的终极目标,首要任务是得活着,对于她来说,现在连基本的温饱都是问题。

毫无疑问,她得去找份工作养活自己,那么问题来了——她能干点什么?

她连挖掘机也不会开。

这个世界的江晓媛没有一份像样的学历。

“学历”,对于伟人来说,一点用都没有,是金子总会发光,有没有那张证书,他们都迟早会获得殊途同归的成就,可是对于庸人来说,它的存在就不可或缺,因为除此以外,他们这辈子再不会有什么别的建树了。

江晓媛,毫无疑问是个庸人。

哪怕她是个烟灰缸里走出来的海归大学生,有了这份教育部认证的学历,她就可以进写字楼当小白领——小白领每天只要形象良好,会打印会复印,来了客人会倒水,能用简单的办公室软件就可以胜任,烟灰缸系毕业的能干,炒锅案板系毕业的也能干。

可是没有那张毕业证书的人不行。

即便江晓媛有自信在平行空间拍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先锋烟灰缸。

工作问题以外,还有个迫在眉睫要解决的——她今天晚上住哪?下顿饭钱从哪出?

江晓媛硬着头皮,想向祁连开口借几百块钱,可几次三番酝酿感情,来回打了无数遍腹稿,她也没能将这请求说出口。

她实在不擅长借钱。

那么……难道要去医院找章甜,催她还钱?

江晓媛想象了一下那情景,欲哭无泪地发现自己也不擅长要账。

真是穷途末路。

祁连与她萍水相逢,先是在医院借了钱给她,又请她吃了一顿简餐,没让她饿死在大街上,半个老乡当得可谓仁至义尽,简直是时代的活雷锋,再献殷勤就不正常了,他不便献,哪怕献了,江晓媛也不敢接。

她到最后也没憋出一个字的请求帮助,吃完以后打肿脸充胖子地和祁连告了别,背负着她一个礼拜内必定还钱的承诺,漫无目的地四处乱逛,以期能找个可以收留她的地方。

人倒霉了,喝凉水也要塞牙的,江晓媛走着走着,突然被人撞了一下,整个人被大力拉扯到一边,她本能地扎起两条细瘦伶仃的胳膊,背在肩上的包就这么让人顺理成章地拽跑了。

那小偷一击得手,回头看了她一眼,脚踩一双风火轮似的行如疾风,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江晓媛拔腿去追:“混蛋,还给我!”

小偷是不可能被一个八百米跑了七分钟的人追上的,此时夜色已经深了,街上行人稀疏,个个行色匆匆,听见她的喊叫,连个停下来看一眼的都没有,更别说帮她了。

江晓媛跟着跑了一条街,实在跑不动了,她嗓子眼冒烟,一手扶住路边的电线杆子,想就此蹲下来大哭一场。

可是她转念一想,蹲在路边哭这动作实在太不好看了,像一条丧家之犬,她干不出来,于是只好猫着腰,用呕吐的姿势勉勉强强地站着,用尽全力平复呼吸……同时不让自己哭出来。

这形象当然也没好看到哪去,但她好歹是站着的。

江晓媛总觉得,只有站着,才能有对世界凶狠的气势。

她很想问一问灯塔助理,他不是说把梦想留给了她么,难道留下的就是这么一个噩梦?

江晓媛在那站了不知多久,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她抬头一看,惊愕地发现,那个抢了她包的贼居然又回来了!

隔着三步远,贼把布包往她身上一扔,嫌弃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贼说:“你也太穷了吧?”

江晓媛:“……”

贼用一种“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的表情冲她摆了摆手:“还是还给你吧,破包不值两块钱,我拿着嫌沉。”

江晓媛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说“谢谢你”,还是应该上前给他一耳光。

贼又问:“我说你不会连住的地方也没有吧?”

江晓媛:“关你屁事?”

贼“啧”了一声,双手捋了捋自己的裤缝,伸手一指:“前面走三百米,有一家网吧,他们家招网管呢,晚上可以在网吧里待着,你可以去看看。”

深夜大街上,抢包贼可怜她穷,跑来给她介绍工作?

江晓媛不知道这算不算传奇经历,她回嘴反问:“那你怎么不去?”

“我才不干,来钱太慢,”贼坦诚地一摊手,继而诚恳地劝解说,“像你就没办法了,跑得比瘸子还慢,干不了我们这差事,只能凑合着干点没技术含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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