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轨(28)

江晓媛:“……”

“哦,”祁连又不慌不忙地补了一刀,“他吹什么你都别信,英文二十六个字母,他就能认出‘诺亚’那四个——还得按顺序排。”

陈方舟满脸和煦的笑容一变,迅雷不及掩耳地暴起,一把揪住祁连的领子,扑将上来,打算同他搏斗一番,可惜那陈老板先天不足,个头比江晓媛还矮小半头,搏斗过程多有不便,连窜带蹦的好像一只野心勃勃的跳蚤,意图给大型犬来个一剑封喉。

江晓媛往后退了几步,感觉到了“家乡”人民的民风彪悍。

这场不平等的战斗以祁连拎着陈方舟的后脖颈子,将他扔到一边画上了句号。祁连揉了揉发皱的衣领:“不同物种授受不亲。”

刚消停下来的陈方舟又想跟他再撕咬三百回合。

祁连恰到好处地把江晓媛往前一推,挡在自己面前,正色说:“我有正事——这是老家的一个妹妹,记得吗?”

陈方舟这才看清了快退到门外的江晓媛,他脸色一变,脸上狰狞一缓,磕磕绊绊地展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哦,记得……”

“你记得个屁,”祁连打断他,“你跟着邪教组织跑了那年,她还没换牙呢。”

陈方舟:“……”

“她刚过来,什么都不懂,就想在你这学点技术,”祁连调戏了陈老板几次,终于说了一句正经话,“你多照顾一下,别让别人欺负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该说就说,出门在外大家都是亲人——不往心里去,是吧?”

后面半句他是对江晓媛说的,江晓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回过味来一想才发现不对,这两句话听着,好像家长送小孩去上学时跟老师说的。

她和祁连有那么熟吗?

他们不过就是碰巧见过两次面,萍水相逢,哪怕有些八竿子打不着的渊源,也都是当事人都不记得的久远时代了,祁连凭什么要帮她呢?

陈方舟爽快地一口答应下来,笑眯眯地对江晓媛说:“妹妹别害怕,我现在已经彻底改邪归正,跟组织脱离关系了,我连耶稣大士的莲花座像都给烧了,挫骨扬灰,你要不相信,那灰我还留着呢。”

江晓媛无言以对,只好惆怅地看着他,感觉陈老板有点脑残,而被这种店骗着花过十几万的自己好像更脑残。

祁连:“她现在没地方住,你给想想办法,交给你了。”

陈方舟痛快地点了头,祁连就双手插在裤兜里往外走去,满腹疑问的江晓媛刚要开口叫住他,他就忽然在门口回过头来,目光正对上欲言又止的江晓媛。

“江河奔海的时候,是不可能无视其他支流上游的泥沙的。”祁连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人的过去就跟出身一样,都是既定的,没法选择,只能接受,你说对吧?”

江晓媛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他知道!关于平行时空,关于灯塔,他肯定是知道!

对了,在医院第一次见到祁连的时候,他就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这手机是你的吗”,如果只是感慨她的手机破旧,正常人的说法难道不是“你还用这样的手机”吗?

江晓媛惶急地上前一步,正要问个清楚,却见祁连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嘘”的手势。

他背对着夕阳,摆了摆手,似是而非地笑了一下:“眼看天也快冷了,这周末住得近的同乡们会有个小聚会,大家辛苦大半年了,一起吃个火锅,别忘了一起来,也顺便给家里报个平安。”

说完,他不等江晓媛反应就走了。

江晓媛在原地愣了一会,她本来特别担心别人发现她的秘密,可当她真的确定祁连已经知道了的时候,惶恐过后,她居然感觉心宽了一点,她不是能藏得住事的人,祁连的存在让她有种自己不那么孤独的错觉。

江晓媛深吸了几口气,在经历了可怕的“网吧生存”后,她轻而易举地就接受了自己的洗头妹身份,并且不用陈方舟招呼,就自行拿起扫帚,像一棵植物一样安安静静地站了一天,见哪个客人脚下的头发碎屑多了,就上去帮忙扫一扫。

反正不管怎么说,她先有一份安身立命的工作了。

江晓媛抹去被挥发的染烫药水呛出来的眼泪,惊喜地发现店里居然还有饮料机和爆米花机,有对比才有真相,跟那黑作坊一样的破网吧比,这里的环境简直像个天堂了。

“不走后门还进不来。”江晓媛苦中作乐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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