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轨(75)

然后她就这样春暖花开地在凛冽的寒风中杀出一条血路,上了街。

听说卖火柴的小女孩就是这么冻死的,不过卖妆容的大女孩还活着,因为她心里还有一碗不肯熄灭的岩浆。

第二天,江晓媛来店里的时候,发现门口造型设计业务宣传牌上被人挂上了一个倒计时提示,显示活动时间还有五天结束,乍一看像是在催促顾客抓紧时间享受折扣,实际江晓媛知道,这是海伦她们用来嘲笑她的。

可是经此一役,江晓媛的脸皮是日复一日的厚了,心肠也是日复一日地硬了,看了这面倒计时牌,她奇迹般地波澜不惊,没把海伦他们的挑衅放在眼里。

江晓媛自然而然地经过宣传牌,跟饮水间的陈方舟打招呼:“陈总,昨天相亲怎么样?”

陈方舟顺手给她倒了一杯不知谁拿来的奶茶,看起来心情颇愉快:“挺好。”

江晓媛就知道有戏:“哇!那她……”

陈方舟连忙回头打断她的大惊小怪,对她做了一个“别声张”的手势,小声说:“是个护士,样子一般,但是性格看起来不错,挺朴素的,像个过日子的,最好的是她个头不高,谁也不会嫌弃谁……哎,你说我昨天那么折腾,还喷香水,会不会让人看了觉得我不踏实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说不出的期冀,却不是红男绿女鸳鸯蝴蝶的期冀。

好像“过日子”三个字可以将生活中所有的激情与苦难都一笔勾销,包括未来、包括希望、包括爱情。

江晓媛脸上的笑容黯淡了一会,她忽然心酸起来。

这时,前台接起一个电话,对江晓媛说:“造型师,电话!”

江晓媛急忙应了一声,投入她的战斗去了。

头天晚上她没白挨冻,舞台妆宣传起了作用,大概快到年关各种表演和晚会也多,当天,店里接到了两通电话,都是附近的白领,说是年会演出用,打听能不能团购预约。

江晓媛打起精神,用上了这段日子从海伦那偷师出来的种种推销手段,舌灿生花地勾搭了人家来店里看看。

不过遗憾的是,两笔单子都不大,都做下来也不到十个人,而且时间恐怕都要等推广期过去以后了。

那黄花菜都凉了。

江晓媛一边给一个客人洗头发,一边一心二用地思考——想个什么办法能让他们先给预付款呢?

当天晚上快打烊的时候,祁连来了。

他也觉得自己三天两头地跑来有点烦,但还是忍不住想来看看,只好一边自我唾弃,一边暗搓搓地跑来。

人头发又不是杂草,他的头发根本长不了那么快,刚剪的头,当然不可能再动刀,前台却已经认识他了,主动来招呼:“祁先生今天还找陈老板吗?今天要做什么?”

祁连:“呃我……”

要是洗个头就找店长,会不会有点太那个了?

他还没编出来,那边陈方舟已经多嘴多舌地开了口:“他不剪,是来做造型的!”

前台没想到还有半夜三更来做造型的神经病,看向祁连的眼神充满了惊奇。

陈方舟又叫:“造型师——”

祁连很想上去把陈大龙的嘴缝上,他自忖来意天真无邪,被姓陈的这皮条客似的两嗓子叫唤得都开始尴尬了。

江晓媛对“造型师”三个字十分敏感,一叫就回了头:“嗯?”

她看见祁记者,有些诧异,把手里手头清理刷子的活暂时放在一边:“你怎么来了?”

“啊?嗯……”祁连若无其事地一低头,胡编乱造的真本领落上了舌尖,顺口说,“来洗个头,晚上有个饭局。”

江晓媛一想,此人是债主,对待债主要像春天一样温暖,于是痛快地说:“行,我来给你洗。”

祁连默默地跟着她往里走,目光无意中与陈方舟对了一下,顿时不好了,感觉整个美发店的空气都被此人污染得龌龊了起来。

还没等进门,门口突然进来了一个小姑娘,十六七岁的模样,身上背着个小小的布包,像个上学走错教室的孩子。

她一进来就皱了皱鼻子,不知所措地东张西望了片刻。

前台问:“同学你剪头发吗?”

“不剪,”小姑娘说,“嗯……你们有造型师吗?我找造型师。”

奇了怪了,今天都是来找造型师的。

江晓媛好像忽然从闲置物品变成抢手货了。

前台抽出柜台后面的呼叫器:“晓媛老师,晓媛老师来一下前台,有客人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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