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读(171)

费渡扬声和他打了招呼:“周兄,没事吧?”

周怀信乍一看见熟人,满心的委屈几乎要从眼眶里钻出来,颤颤巍巍地叫了一声“费爷”,他像个“巨型乳燕投林”似的,一头撞进了费渡怀里。

一股闻起来很像痱子粉的香水味扑面而来,浓烈地顺着人鼻腔往上涌,呛得骆闻舟偏头打了个喷嚏。

费渡被他扑得往后退了半步,板正了肩给他靠,手却虚虚地落在一边,并不主动和对方有身体接触,简直绅士出了一点“正人君子”般的风度,他对着周怀信低声劝慰了几句,然后抬起一条胳膊给他扶,缓缓地把周怀信引到一边坐下。

周怀信抽抽噎噎地问:“你怎么会来?”

费渡这事的来龙去脉不大好解释,干脆简化地说:“念书,在市局实习。”

直到这时,周怀信才留意到旁边有几个陌生人,他弯腰从桌上抽了一打纸巾,一边打哭嗝一边说:“你们是警……警察吗?费爷你爱、爱好真小众……不行,我心脏好疼,给我靠一靠……”

他说着,像一条没骨头的软体动物,毫不客气地靠进了费渡怀里,骆闻舟的狗鼻子里闻见“痱子粉味”,莫名觉得看周怀信不顺眼,公事公办地开了口:“据说你执意不相信周先生的车祸是意外事故,请问这件事有什么依据吗?”

周怀信吃力地抬起厚重的眼皮:“我爸爸每天坚持健身,春天还去跑过马拉松,他不可能突然就这么没了,肯定是有人想害他!”

跟在旁边做笔录的郎乔无言以对地放下小本,忍不住插嘴说:“小周先生,我知道你可能一时接受不了现实,但老周先生是死于车祸事故,别说是马拉松,就是铁人三项也没有预防车祸的功能啊。”

周怀信要死似的哽咽了一声,仿佛郎乔是个迫害小公主的大眼巫婆。

费渡冲她摆摆手,低下头轻声说:“周兄,这个不能当证据的。”

周怀信“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你也不相信我吗?我的直觉是最准的,爸爸平时出门都开那辆有防弹玻璃的大车,就今天坐了这辆,偏偏就出事了,这是巧合吗?他上个礼拜刚过完七十三岁生日,席间说好了准备退休,想立遗嘱,把手里一部分股票留给我和我哥,这礼拜刚回来就……”

周怀信说到这,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陡然闭了嘴,“弱不禁风”似的把头埋在了费渡身上,捂着胸口不吭气了。

“周老先生只有两个儿子,就算不立遗嘱,他的财产将来也是你们兄弟俩的,”骆闻舟目光如电似的戳在周怀信身上,“为什么你认为这会成为他被杀的理由?小周先生,我知道你难受,但是既然报了案,就请严肃对待,你能坐起来说话吗?”

“我不知道,我只管画画,不懂家里那些事,你们找我大哥去说,反正我给他打过电话了,他明天一早就赶到。”周怀信抬手捂住脸,避开骆闻舟的目光,“汽车那么大一个凶器,比刀枪的致死率大多了,满大街都是合法拿着凶器的人,沾了人命只靠‘不是故意的’‘事故’就盖过去吗?你们管不管事了?”

这话说者好似无意,听者却都有心,费渡脸上的表情顿时淡了几分。

骆闻舟简单粗暴地揪起周怀信,把他从费渡身上扒了下来:“肇事司机已经死了,小周先生,你是在暗示我们,有人不惜以命换命,也要谋害你父亲吗?”

周怀信透过浓重的黑眼圈,幽幽地看向他:“这位警官,你是不相信钱能买到命吗?”

骆闻舟他们跟周怀信纠缠了将近一个小时,也不知道这个人是真脑残还是装孙子,有时候能明显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好似明明知道什么,却不方便对外人说。只在他们要走的时候,周怀信拉住了费渡,意味不明地问:“你听过那些流言吗?”

费渡递给骆闻舟一个眼神,回手拍了拍周怀信的肩膀:“别多想。”

周怀信不肯松手,小声问:“你能陪我等我大哥回来吗?”

费渡还没来得及说话,骆闻舟已经代他做出了回答:“别磨蹭了,晚上还得打报告——‘实习生’。”

费渡对周怀信做了个爱莫能助的手势,随即被骆闻舟一把推出了门外:“快点。”

费渡脚下踉跄了一下,却并不以为意,反而低头笑了起来,被骆闻舟连催再赶地回到公务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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