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读(296)

片刻后,空荡荡的卫生间“吱呀”一声开了门,存放墩布扫帚的立柜打开了,费渡随意地弹掉袖子上沾的污渍,从里面走了出来。就在他刚刚把手搭在大门把手上时,费渡听见骆闻舟的声音在门外说:“你上厕所这么长时间,是闹肚子吗?”

费渡微微一顿,随即,他很快意识到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

肖海洋有些紧张地声音从稍远的地方传来:“有、有一点。”

隔着一扇门,骆闻舟的脚步声从费渡面前经过,由近及远,随后停了下来。

“我查过你的档案,”骆闻舟说,“你的家庭背景非常单纯,乍一看、看不出一点异状——后来我回家仔细想了想,发现一点,你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今年已经是高考生了——这么大的弟弟,你父母离婚的时候,你可能还是学龄前。资料里说,你母亲在世的时候有正当工作,有经济来源,也没有什么不良记录,而父亲又要再婚,按照常理,我觉得你当时的监护权应该是在母亲一方那里,直到她因病去世,才转回父亲那边,于是方才找了个管户籍的哥们儿查了查,果然是。”

肖海洋:“那又怎么样?”

“你和你母亲一起生活了四年,她工作忙,一个人带孩子不方便,晚上回不来的时候,时常把你寄养在一个邻居那——那个人正好是咱们刑侦队的前辈。”骆闻舟一顿,“名叫顾钊。”

第108章 韦尔霍文斯基(十八)

费渡轻轻地松开了门把手,无声无息地站在薄薄的门板后面,听着“顾钊”两个字一出,楼道里就是一片死寂,几乎让人怀疑外面的人已经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静默的哑剧才被人出声打断,肖海洋用冷硬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那、又、怎、样?”

隔着门板都听出了他牙齿摩擦的声音。

不等骆闻舟开口,肖海洋又咄咄逼人地冲着骆闻舟放了一串连珠炮:“市局刑侦队的政审原来不止审本人和近亲属,连街坊邻居也要一并掘地三尺吗?骆队,大清国还在的时候,皇上株连九族也没到这种地步吧?”

骆闻舟听了,也没跟他急,听起来语气平稳,费渡猜他的表情大概也是纹丝不动。

“肖海洋,”他拖着声音说,“我招你惹你了,咱俩就事论事,说点人话成吗?”

费渡莫名有点想笑,嘴角轻轻地提起了一点。

就听骆闻舟又说:“我不太在乎身边的人是什么性格,也不要求大家每天表演‘欢欢喜喜一家人’,你可以好相处,也可以‘各色’孤僻,你愿意和大家打成一片最好,不愿意跟人交浅言深,那也随便,别说是你,咱家费总那种毛病比人还大的,我也没说过他什么。”

费渡:“……”

听这话音就知道自己偷听已经被发现了,费渡也懒得遮掩,索性推门走了出来。

肖海洋城府不深,此时乍一看见大变活人,惊骇之色藏也藏不住,当下后退了一步。

骆闻舟看着肖海洋的神色却严肃下来:“但是我需要你记住这里是什么地方,肖海洋,我需要你们全神贯注,至少在工作期间能顾全大局,为你手头的案子负责,少留一点私心——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也不管你有什么苦衷,能送到这的案子都是要命的,背后都是一笔一笔的血泪,难道只有你的苦衷值钱,别人的冤屈和痛苦都可以一笔带过?”

骆闻舟嘴皮子太利索,说得肖海洋哑口无言,神色起伏不定。

“骆政委,我得稍微打断一下你的思想工作,”费渡靠在一边的墙上开了口,“肖警官,你方才把‘凶手就是卢国盛’的消息透露给谁了?”

骆闻舟没听见肖海洋在厕所里打的那个电话,听了这话,脸色一变:“肖海洋!”

从骆闻舟说出“顾钊”这个名字开始,肖海洋就像是一根弦,被骆闻舟一句一句不断地拧紧,直到费渡一口道破他的小动作,这根弦终于崩断了,他蓦地抬起头,方才因为骆闻舟三言两语而动摇的眼神色厉内荏地冷硬起来。

“你脑子里有水吗?”骆闻舟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全世界的违法犯罪分子都削尖了脑袋,想打探警方的调查进度,好知己知彼,你是他们派来的内奸吗?你知不知道在案情没有明确的时候随便乱放消息会让老百姓以讹传讹,甚至会造成恐慌?万一后续调查里有新情况出现怎么办,再更正说法吗?现在连天气预报都不敢这么说嘴打脸,你把市局的公信力往哪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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