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读(400)

骆闻舟扫了他一眼,把冻僵的双手凑在车载空调口上吹暖风,慢吞吞地说:“前一阵子恨不能直接把张局推上断头台的是你,现在说他冤枉的还是你……小眼镜啊,幸亏你是个当代的平民老百姓,这要是让你托生到封建社会的帝王家,你手下得有多少条冤魂?”

肖海洋才不理会骆闻舟说他什么,一低头从包里抽出一个文件夹,指着里面的两张照片说:“你看,这是在那个杀手家里发现的现金,另一张照片是当时顾叔叔家发现的五十万,我从密封的旧档案里找到的——大额现金为了清点方便,一般是一万一摞的放,银行柜台会在上面绑一根纸条,可是从杀手家里发现的这些现金是直接罗在一起的,和十四年前的物证一模一样!”

郎乔在旁边说:“对,我问了那个医院杀手,他说钱送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他还鸡贼地点了好半天。”

骆闻舟接过照片,深深地皱起眉。

肖海洋突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说:“骆队,对不起,我错了。”

他这一句话落下,连驾驶座上的费渡都回过头来,车里三个人六只眼睛全部落在肖海洋身上,活像围观铁树开花的千古奇观。

肖海洋神经质地推了推眼镜,嘴唇抿成一条线,整个人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不安,好像还微微打着晃,张嘴放出了一串连珠炮:“我错了,我不应该武断冲动,抓住一点表面证据就下结论,随口冤枉烈士,我还不应该……”

骆闻舟打断他:“你这段时候写的?”

肖海洋脱口回答:“昨天晚上。”

他说完,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傻,倏地闭了嘴,旁边郎乔“噗”一声笑了出来,肖海洋局促地抠着自己的裤缝,好似已经快从人间蒸发了。

“我们队不流行口头背诵个人检查全文,这事过去了,你记着请客吃饭就行。”骆闻舟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得自己炒,炒成什么样,就看你心诚不诚了。”

肖海洋一脸空白,看起来想自带调料,直接跳进蒸锅。

“张局的供词我听了,虽然证据对他很不利,但他的解释基本都说得通,”骆闻舟正色下来,“要么是他段位太高,要么他是被陷害的——话说回来,他如果真那么厉害,不该在两次刺杀尹平未遂的过程中留下那么多破绽。”

郎乔问:“所以说,是有人陷害他,就和陷害顾钊的手段一样?为什么?他得罪什么人了?”

骆闻舟摇了摇头,示意费渡开车回家。

顾钊案的档案是最近重启调查才解密的,谁会知道现金摆放的细节?而张局被调查之后,当年最后一个和本案有关的人也被请进去了,调查组怎样处理,恐怕都是不公开的,他们很难干涉……

这越发扑朔迷离的旧案成了僵局。

这时,费渡忽然开口说:“第一次画册计划是在顾钊案后,大约一年左右启动的,画册小组的人有权调阅档案——其中也包括顾钊案吗?”

骆闻舟:“你是说……”

“那个神秘的牵头人,”费渡说,“真的死了吗?”

骆闻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碍于郎乔和肖海洋还在场,只是敷衍地说:“太久远了,这要等陆局他们回来再问了。”

然而他心里的疑惑却隐约地升了起来——画册计划和顾钊案,表面上看,似乎应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为什么费渡会几次三番提起,一直念念不忘?甚至放下偌大家业不管,加入了第二次画册计划?

第145章 埃德蒙·唐泰斯(十六)

“老大,”郎乔问,“那现在调查组把人都带走了,那我们干什么?”

骆闻舟其实也茫然,但是不能在手下小青年们面前表现出来,沉吟片刻,他说:“那个潜入医院杀人的智障还在我们手里,要继续审,他不是说当时有两个男的带钱给他么?现在这两个人头发都没找到一根,谁知道是不是他胡说八道?”

郎乔连忙拿出个小本记录——应试教育统一教出来的毛病,一不知所措就奋笔疾书地记笔记,造成自己还在努力的错觉,好像这样就能坐等真相从天而降似的。

“另外,找几个兄弟跟着张局那个司机,给他上点监听手段,”骆闻舟一边说,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思路,“肖海洋继续等物证的结果,如果陶然他们追踪尹平的时候,是孔维晨泄密,那么他之前就不会明着打张局的电话,他们俩都是自己人,当然知道出了事我们会怎么查,应该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所以尹平的车祸肯定还有别的猫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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