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读(417)

骆闻舟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轻轻地合在一起,顶着下巴:“陆叔,我今天过来,其实是想跟您打听个人。”

陆有良:“你想问范思远么?”

骆闻舟一愣:“您怎么知道?”

陆有良沉默了好半晌,才低声说:“猜的……今天她跟我说话的语气和那个腔调,让我一下想起了这个人。”

骆闻舟和陶然一起将目光投向他。

“范思远其实也是我老师……应该也教过老杨。”陆有良想了想,缓缓地说,“那会他年轻,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但非常有魅力,有时候你觉得他看你一眼,就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人也有才,博闻强识,发表过很多文章,课上得特别好……那时候是不流行学生给老师打分,要不然,他肯定年年能评上最受学生欢迎的老师。偶尔一些刺儿头问题学生,教导处、思政老师都管不了,把他找来保准管用。我们宿舍当时就有一个,梗着脖子被他叫去谈了一个小时的话,也不知他说了什么,那个兄弟回来以后痛哭流涕,恨不能重新做人。”

骆闻舟:“顾钊和他也有交集,对吧?我查了他的工作履历,顾警官去进修的时候,正好是他带的。”

“嗯,”陆有良点点头,“顾钊认真,回学校念在职研究生不是为了混学位升官发财,是真想学东西的,很下功夫,看过的书都会做笔记,周末从来不休息,不懂一定要问明白,有一阵子开口闭口都是范老师。毕业的时候他请客,我们几个兄弟和范思远都去了。”

“他跟范思远关系很好。”

“很好……”陆有良迟疑了一下,又说,“唔,很好,顾钊其实不是特别活泼外向的人,亲疏很有别,看得出来他跟范思远是真的挺好,只是谁知道那个人是怎么想的?”

骆闻舟又问;“第一次画册计划是他发起的?具体怎么回事?陆叔,范思远真的死了么?”

有个医生匆匆经过,陆有良不安地往楼道尽头看了一眼,好像担心那边会传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其实后来去看,那时候他发表的一些论文已经有了偏激的苗头,”陆有良说,“只是我们当年都没有留意。当时‘心理画像’技术刚在国内兴起,范思远牵头申请了这个‘建立犯罪分子心理画像档案’的项目,想通过归档研究,重新审视一些未结案件,找出新的突破口,在市局点了一圈一线刑警……研究项目属于日常工作外的政治人物,参不参加当然全凭自愿,但是我们都参加了——因为主犯没有归案的‘327国道案’也在其中,那时候顾钊刚出事不到一年,我们还都别不过这口气,就我知道,就有好几个兄弟私下仍然在寻访调查。”

“但是心理画像技术不能作为呈堂证供,”骆闻舟说,“画册计划里的未结案其实都有可疑对象,没有有效证据,除非屈打成招,否则……”

“那是不可能的,”陆局苦笑了一下,“顾钊当时有一项罪名就是警察滥用权力,我们那会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都得夹着尾巴做人,一点出格的事都不敢做……我陪着范老师走访过一桩案子,回来以后,他突然跟我说‘有时候想想,真不知道法律和规则到底是为了保护谁,限制的永远都是遵纪守法的人,欺软怕硬’,我当是觉得他有点不对劲,但也没多想……可是接着,事情就开始不对了。”

骆闻舟:“您是说嫌疑人一个一个离奇死亡?”

“对,手法和对应案件的受害人一模一样,而案件中很多细节是我们没有对外公布过的,所以画册计划被紧急叫停,所有相关人士全部停职接受检查。”陆有良说,“范思远就是在调查人员去找他的时候失踪的,家里、学校……到处都没有,当时他被认为有重大嫌疑,但嫌疑归嫌疑,没有证据,局里位了到底是将他定性为‘失踪’,还是‘通缉的嫌疑人’争论了很久,后来为了市局形象考虑,对外只是说他‘失踪’,画册计划的一应档案处理的处理,封存的封存,只是私下继续搜查。”

“三个月以后,他家里亲戚收到了一封遗书,同时,局里得到线报,说范思远曾在滨海区出没,那时候滨海比现在还荒,我们循着线报过去,差点抓住他。”

“差点?”

“追捕过程中,范思远跳海了”陆有良说,“礁石上留下了血迹,但尸体一直没捞着,只好让他继续失踪,但这个人从此销声匿迹,同类案件也再没出现过……你们知道,连环杀手一旦开杀戒,是很难停下的,所以渐渐的,大家觉得他是真的死了。几年后他家涉及拆迁问题,亲戚为了财产来申请失踪人员死亡,范思远在档案上正式‘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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