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读(86)

不过钱可以给,人却回不来了。

别人能在物质上关爱她,却没有人能还给她一个儿子。

“对了,”骆闻舟从怀里的文件夹里摸出几张照片,“给你看个东西。”

那照片上是一根装在证物袋里的钢笔,隔着镜头都能感觉到钢笔的质感,笔盖上有个刻上去的“费”字:“赵浩昌的藏品之一,眼熟不,是不是你的?”

他本来期望着从费总脸上看见一点惊讶,谁知费渡只扫了一眼,就毫不意外地说:“原来在他那啊,去年圣诞节那天丢的。”

骆闻舟:“……”

日期和赵浩昌的记载一模一样,不知道的还得以为是费渡送给他的。

“我找不着东西的时候,一般稍微回想一下前后的心理状态就大概知道放哪了,”费渡一耸肩,“再找不着,只可能是被人拿走了——不过那天进出我办公室的员工和客人很多,为了怕闹出不愉快,我也没声张。”

骆闻舟:“你不想知道标签是什么吗?”

费渡耸耸肩,他的目光落在钢笔照片后面——那镜头拉得稍远,拍进了赵浩昌地下室落地灯的一角,标本似的树灯静静地亮着,像是遥远时空以外投注而来的目光,永远跟着那一年改名换姓的乡村青年。

“不太想,”费渡说,“庭审完也不用还给我,沾了焦糊味,我不要了。”

把王秀娟安顿好以后,费渡没和别人打招呼,独自悄然离开,径直开车去了郊外。

才刚过傍晚,约莫是有点阴天,陵园里碑影幢幢,鸦雀低飞,湿润的泥土气息从地面反出来,沉睡的亡者注视着往来的生人。

费渡拎着一束百合花,轻车熟路地踏着他第七年的脚步,来到了一座有些陈旧的墓碑前。墓碑上的女人容色苍白,眼神忧郁,笼着一层脆弱的美感,永不褪色地看向他。

费渡和她对视了一会,挽起袖子,用细致的软布把墓碑擦了一遍,然后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地吻了一下,印在墓碑上,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了一点释然的微笑。

好像终于把那口压在他心里的棺材推了出来,放入空置的坟墓中,尘埃落定。

骆闻舟远远地看着他离开,才做贼似的走过来,放下一把小白菊,给墓碑上的女人鞠了个躬。

他和墓主人无声地交流了一会,正准备离开,忽然,脸上一凉,郊区居然毫无征兆地下起了雨。

骆闻舟没带伞,“啧”了一声,正想用胳膊遮着头冒雨跑出去,刚一抬手,头上却张开了一道黑影。

骆闻舟吃了一惊,蓦地回头——费渡不知什么时候去而复返,正举着伞,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他。

第34章 亨伯特·亨伯特 一

举个比较不恰当的例子,骆闻舟此时的心理状态,大约就和头一次听说自己在“风情酒庄”的秘密被发现时的赵浩昌差不多。

他是如遭雷击,人“赃”并获——团团圆圆的小白花还在雨中舒展着枝桠。

骆闻舟磕磕巴巴地辩解了一句:“我……呃……那什么……我其实就是顺路过来看看。”

按着这个路线顺下去,伟大的骆队恐怕是想潜逃北朝鲜。

不用费渡开口嘲讽,骆闻舟自己也反应过来这句淡扯得很有“张东来风范”。

此时此刻,别说他的脸皮只是凡胎肉体的厚度,就是把长城借来糊脸,也挡不住费渡那让人无可遁形的视线,骆闻舟慌慌张张地避开了他的视线,胡乱应付了两句,当即打算脚下抹油,干脆开溜。

“你们聊吧,”骆闻舟说,“明天还得上班,我先走了。”

他说着,迈开大步,就要冲进雨幕中,还没来得及感受大自然的“滋润”,下一刻,那顶黑色的大伞又如影随形地跟了上来。

费渡脚步没动,只是略微伸长了举着伞的胳膊,半个肩膀很快被大雨打湿了,在他身上结了一层似有还无的氤氲。

然后他静静地问:“原来这花是你放的?”

七年来,费渡每次忌日前后都会来墓园,有时他稍微推迟,就往往会邂逅一簇品味欠佳的小白花,墓园每天人来人往,管理也是稀松二五眼,问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起来没有恶意,费渡也没打算太较真,只是他考虑过很多种可能性,单单没想到会是骆闻舟。

骆闻舟十分尴尬地“嗯”了一声,又顾左右而言他地说:“来都来了,就随便带点——你……那什么,不是已经走了吗?”

priest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