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普格拉妄想症候群(161)



他们之间的相处变得越来越奇怪。杨少君的态度一日比一日暧昧,自从出了那件事后,他每天中午和下午都会定时给他打两个电话关心他的人身安全,渐渐地,又不只是关心安全,多了嘘寒问暖;并且杨少君有意无意增多了与他的肢体接触,当苏黔对此表示异议,杨少君会振振有词地说是为了帮他解除恐同症,其脸皮之厚,总令苏黔无可奈何。

对于苏黔来说,从小到大他交往的几乎都是和自己一样的精英,身边从来没有一个像杨少君这样的人,有的时候会不记功利的对自己好、关心自己,有的时候又以惹恼自己为乐;他猥琐、无耻、又像一个英雄;他没有底线,什么都不在意,当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在,当厌弃他的时候,他也不会走……苏黔和杨少君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正因为这样,他极度的讨厌杨少君,又强烈的——不可否认,强烈的被他吸引着。从小时候,一直到现在,当他对杨少君感到内疚和好奇,又不愿承认的时候,就用更多的厌恶和傲慢来掩饰。

直到有一天,杨少君又有话不好好说,嬉皮笑脸地凑到苏黔耳边暧昧低语,苏黔终于忍无可忍地推开他问道:“杨警官,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的行为已经对我造成了困扰!”

杨少君一挑眉,笑的见牙不见眼,一字一顿道:“我在追求你。”这句话换来的后果,是苏黔愤怒的一拳,以及整整一星期青肿的眼眶。

苏黔想把他扫地出门,又觉得自己太过敏感。杨少君说的话,他实在分不清真假。这时候,那群不死心的匪徒又帮了一个忙。他们频繁地给苏黔邮寄恐怖图片,甚至是人的断指,就连苏颐也收到了。苏颐还险些被人绑架,多亏李夭夭和他的两个师兄当时急中生智才帮他逃过一劫。

那段时间里,苏黔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不仅是自己受到了生命威胁,连自己最爱的弟弟都险些遭受牵连。他赶紧给苏颐和李夭夭买了两张机票送他们出国度假避难,而他自己因为被公事所累还是继续留在上海。这时候的苏黔,妻儿早就离他而去,父母兄弟不在身边,就连家里的佣人有听见风声的也跑来辞职了,于是这时候的杨少君无疑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了他的精神支柱。

杨少君这个人,私事上万分不牢靠,轻薄又猥琐;可在公事上,却十分可靠,一次又一次挺身而出保护苏黔的安危。苏黔这人在感情上慢热又被动,他很难产生一种强烈的爱恨,却无法抵挡潜移默化的改变,如果杨少君是女人,他也许就半推半就地从了。然而他虽然无法松口接受同性恋,但他的态度也早不如开始时那么鲜明,而是转变为了消极抵抗。

杨少君对于这种关系的定义是,只要能将苏黔拐上床,那么一切OK,不然现在的状态就已到达了极限,苏黔绝不可能再进一步。他本来以为要攻破最后一道防线任重而道远,甚至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然而事情顺利到连他自己也没有预料到。

——这一天,苏黔喝醉了。

喝醉后的苏黔大大出乎杨少君的意料。苏黔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杨少君以为他正在出神,走近了才发现,他仿佛全然变了一个人,脸还是那张脸,气势全无,就好像切换成了潜藏的第二人格,锋利坚硬的外壳碎成了渣,变得软糯可欺人畜无害。

杨少君摸了摸苏黔的额头,苏黔仰起脸茫然地看着他,一字一顿轻轻念道:“杨少君。”

杨少君弯下腰,戳了戳苏黔的脸,破天荒的,苏黔连眉头都没有皱,依旧一脸懵懂。杨少君不禁笑了:“你喝醉了。”

苏黔缓缓摇头:“我没醉。”

杨少君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扯着他回房:“你绝对醉了。”

进了房间,苏黔一屁股坐到大床上,盯着在他面前蹲下的杨少君,缓缓问道:“你们为什么喜欢男人?”

杨少君想了想,耸肩:“我也不知道。等我发现的时候,我已经喜欢男人了。”

苏黔又问:“男人和男人接吻,是什么感觉?”

杨少君怔了一怔,对上他的眼,如受蛊惑般慢慢靠上去,“你……要不要试试……”

苏黔不说话。

杨少君吻了上去。很轻柔的吻,先是嘴唇与嘴唇间辗转反侧的摩擦,逐渐加深,舌头撬开齿关闯进去,舌与舌柔腻的纠缠在一起。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已经许多年没有过的强烈的心跳声,他将这种悸动归结于震惊,因为在亲吻的上一秒,他还无法想象苏黔如此强势冰冷的人会像这样温顺地接受他的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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