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门当户对(45)

也许周德凡这一辈子就在那一霎有过自己是爸爸这样的意识。那手表订完,他转眼就忘记了,也没跟周彦提过。可是,就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周彦意外地收到了这份礼物。周彦抱着盒子整整哭了一个多小时,哭完,他打电话给自己的姐姐周晨,对她说,自己这段时间不忙,想过去住一段时间。

也许,这算是为了回避什么仓皇出逃吧,周彦给自己找到落跑的理由,匆忙离开。凭什么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啊,他就偏偏不如她的意了!

周彦直接去了南方,他走得很狼狈,颇有些仓皇出逃的意思。从北拓到南方的南鞍市有两个半小时的飞机飞行时间,这一路上周彦都在想,要是何双双发现他跑了,会不会真把他的那段录音给发出去啊?她绝对做得出来!可不管她发在哪儿,反正他不承认就是了。再说她认识的人他都不认识,怕什么啊!可是她不能发吧?不能吧?

一段两个多小时的旅程,他满心地嘀咕,不断地在给何双双的道德品质打分。不得不说,周彦骨子里,很有一种虚荣精神,要脸要得很无敌。如果要何双双来总结他这个人,就更简单了,闷骚呗。

何双双找不到周彦当挡箭牌,只好给他发短信:地主大爷,你在哪儿呢?

地主大爷没敢回复。

高卓不安地对着机场能照出人影的一切反光物来观察自己。他出门的时候,真的很用心了,从里到外都换上新的了,他还给自己的头发上了一点儿老婆的啫喱水。这一次小舅子不能唠叨他了吧?

周彦提着大包小包走出闸口,高卓立刻上来大声热情地打招呼:“憨憨, 这里!”

得,整个儿闸口的人都盯着周彦看。周彦内心愤怒,拖着行李箱从他身边快速地走过,假装不认识。高卓反应过来自己做了错事,有些不好意思地蹭过去,“小鸟叫我来接你。”

周晨的小名叫小鸟。

小时候,周晨是周彦的妈,长大后,周彦是姐姐的爸爸。他们一直就是这样相互依靠的,至于对方是什么角色,要看生活的需要。怀孕的周晨需要老人的慰藉,于是,周彦就义不容辞做爸爸。

就像小时候妈妈跑的第一年,周彦想吃冰棍儿,姐姐说等到下雪了就给他买。后来真下雪了,姐姐就拿碗接了凉水放了白糖,给他冻了一碗冰,拿菜刀剁了冒充冰棍儿。不过,姐姐从不骗他的,第二年就开始骑着自行车大街小巷地卖冰棍了。

从机场往市中心走的这段路上,周彦有好几次想张嘴问高卓,我姐姐怎么样了,还孕吐不,你们去了医院没,做了几次产检,医生是怎么说的?但他到底还是没问出来,因为问也是白问。高卓是生存在异度空间的神仙,人类的一切事情,他都不懂。

有关于姐姐跟高卓的爱情,就像某部言情小说作者笔下的创作世界,不真实,但的确存在,有根有据,只是被艺术加工了。

那一年,周彦与周晨的父亲从外地领回了一个小丫头,非要结婚。周彦他们自然是不同意,那个小丫头长得是好看,可年纪比周彦还小了八岁。就凭周德凡那一口四环素牙,这里面能品出什么超越年龄界限的爱?

父亲的大脑已经返老还童了,到了他觉着自己还是个小青年的地步。面对执拗的父亲,周晨愤然地去了南方,周彦回了学校。那是他们的最后一次破裂,不过周德凡到底还是没结婚,只是不好不坏地跟那个女孩在上海同居了很久,被人家讹了一套一百多万的房子后分手。老头从此再也不相信爱情,开始游戏人间。他总是这样,像个孩子。

周晨会在南鞍开一家小餐吧的原因很简单,那天她去了飞机场,最快离开故乡的那架飞机就是开往南鞍的。她下了飞机,在南鞍百无聊赖地住了半年,半年之后就开了一家叫“憨饺子”的特色餐吧,并居住了下来。

一家小店,四五位店员,七八张桌子。周晨只是找个事儿干,她没什么知识,更做不了什么大买卖,所以她就只能开一家饺子馆来做自己的精神寄托。对于这家饺子馆,周彦一直觉得是她自己在找麻烦,为此他还气闷了很久。等到后来她姐姐嫁了吃饺子的顾客高卓时,他就更加愤恨这家校子店了。

高卓是个奇怪的人,无论是长相,还是他这个人在地球上的生存能力。按道理,出身于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的高卓,应该是那种高深的、丰富的、内敛的、叫人崇敬仰望的某种人。他应该是每个月会无数次地出现在各种频道里来代表一个阶级,对广大平民传播科学知识的人。但是高卓不行,他有一肚子的学问,却没有相等的表达能力。他生就一张叫人无法信任的娃娃脸,还有与长相匹配的儿童生活能力,在业内,他是最有希望的物理学天才;在生活中,他就是一个白痴,一个坐公车都能坐错的低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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