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灵野(64)

作者:何言叶 阅读记录

我不知道时间,也无法和外界通讯。充满着人类气味的黑暗空间是极其可怖的,前进在无穷无尽里,所有细小的想法都会被无穷无尽地放大。我默念着白行和林的名字破除胆怯,又祈求姥爷能保佑我一切顺遂,可反反复复的恐惧和不安感不断折磨着我,我的大脑也慢慢不愿再听使唤。

我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疯子,只顾往前走,走,一直走。我应该习惯了没有人类的黑暗,什么都不要想,只要一直走就好了。黑暗中的邪祟近不了我的身,大脑中乱窜的思绪也挡不了我的路。

天亮的时候,疯子走到了人群中,他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双目无神,如行尸走肉。疯子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倒下了,他就像是个睡在马路边上的拾荒者,行色匆匆的人群从他身边流过,没有一滴愿意驻留。你听,还有路过的人说:“这么年轻,在搞什么。”

我醒来的时候,周围嘈杂声一片,各样的人穿着各样的衣服摆着各样的动作,俯视躺在地上的我,指指点点。他们面容各异,却像戴久了面具,五官僵硬得没有生气。他们不和善的目光像刀一样在我身上扎来扎去,我躲闪不及,心里无比恐惧。

我翻身滚起拨开人群拔腿就跑,那些在我眼前闪过的红的蓝的黄的紫的闪着光的,一声接一声的喇叭嘟嘟鸣叫的,还有无数无数拥挤着妨碍我跑动的,让我感觉像来到了异世界,而我自己就像是疯子一样,连思考都变得迟钝。

我不知闯了多少个路口,实在没劲了才停下,蹲在地上,喘完粗气,整个人才恢复过来,才意识到我是季业,刚毕业不久,现在要去县医院找我的朋友。

我在一家卖早点的露天小店里打听县医院的地址,卖饭的阿姨随意指了指,让我走一走再问其他人。

我没有钱,没有手机,也不认识一个人,就这样被扔进了陌生的街市,我肚子好饿,却不敢学乞讨者向任何一个人寻求帮助。

兜兜转转,终于摸索到了县医院,我跑前台,跑急诊,跑住院部问了所有能问的人,接受了多番盘问和信息填写,才终于查到了昨天下午急诊送来的重伤男子,得以以病人朋友的身份探望。

医院还催我快点联系病人家属补齐医疗费用。

昨天重伤被送到县城医院的的确是白行,他因严重创伤在ICU进行实时监护。我和医护人员交涉了很久也没能让我进去看,他们说病人刚做完手术还没清醒,不让我探视。

如果耆晏在,是不是两口唾沫就能让白行活蹦乱跳了...

因为白行住院信息不全,我在医院的帮助下费了很大的劲联系到了白行的父母,他们不敢相信几天没有联系的儿子变成了这副样子,就把错都归结在我的头上,说我是孽种,说我不配活在世上,说我和我姥爷一个样,他们还把我轰出了医院。白行的父亲在我离开医院之前有向我道歉,让我别把他们的话太放心上,他塞给我三百块钱,让我买身衣服再吃点饭。

别对我好,我会更有负罪感。

林下落不明,白行弄成了这副样子,我也潦倒在众人的埋怨和责怪声中。

三百块钱足够帮我回到市里,回到熟悉的城市后,我先去房东家里拿备用钥匙进了公寓,又趁着派出所没下班的时候去办理了临时身份证,然后补办银行卡,手机卡,又买了一个便宜的手机。一切似乎都恢复正常之后,我躺回床上,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愿再想。

不愿想不代表不会想,无数个画面掠过脑海,但我只当做了一场梦。

晚上,我十分忐忑地拨打了程老板的电话,电话如愿没有接通。我又拨打了佳卉姐的电话,她的电话停机了。白行之前说他见到了程老板和佳卉姐,那他们应该已经安全了。可我心里总有种莫名的不安感,于是离开公寓打车到了我们之前经营的户外用品店,十分不可思议的是,店面已经关闭了,透过玻璃门能看到里边的东西被搬空了,只剩柜台和摆放货物的架子。我又打电话给程老板,依然没有人接听。

我向旁边门店的店员打听了情况,她说一周前就有人来搬东西,说是已经转让了店铺,还说不敢相信我对关店的事情一无所知。我问她有没有再见程老板或者佳卉姐,她说没有留意。那个时候,我感觉自己被世界抛弃了,与任何事物都没了联系。

我还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副空壳,连有智慧的猫狗都不如,被众人嫌弃、唾弃、抛弃。

原来我一直心心念想要回到的城市,是这副样子。

我决定走回公寓。看着整整齐齐站立的行道树,脚踩着被水泥砖块封盖的土地,我百感交集。夜晚里闪烁的霓虹灯,流光溢彩;穿梭的人群,热闹的街道,车水马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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