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181)

萧逸:“……”

萧逸穿一身灰色呢子长大衣,戴黑框眼镜,围一条羊毛围巾,又因为室内暖气太盛,镜片立刻渍上一层哈气,被迫把眼镜摘下,眯起眼,拽过围巾胡乱擦净。祁亮看这人就忒么想乐,电视剧里标准的“五四”青年打扮,又秀气又黏糊的男人,可惜就是岁数偏大了!

两人都是有家不愿归的人,都怕年夜独身待在一栋空房子里,天上的烟花都随心情寂寞凋落。

萧老师也不言语,默默坐到祁亮身边的空座,呆看。祁亮斜眼瞄这人几眼,撅嘴咕哝,丢过来两个币:“塞你机器那个投币眼儿里,萧老师我教你打街霸!”

日本流传过来的火爆京城的游戏,街头霸王持枪浴血亡命,最吸引十几岁男生。祁亮熟练地拉杆,指挥萧逸按开火键:“按啊,您倒是按啊!……打啊!!!”

萧逸哪玩儿过这个啊,手忙脚乱,指头乱动,手指永远比同伴慢半拍,而且玩游戏竟然心软,不忍心消灭眼前的敌人!祁亮十指修长,指头在操纵盘上照顾得八面玲珑, “萧萧萧萧逸你别挡我路,萧萧萧萧让开让开快让开!我操我在你下面,你把我压下面去了我靠救命啊啊啊快开火开火!!!……”

萧老师都被指挥晕了,屏幕里被敌人打得落花流水,屏幕外竟然笑了,大笑着忙叨得上气不接下气,难得开心。

祁亮悲愤地吼:“我靠你又慢啦!!我的血都打光了萧老师咱俩一起挂了!!!”

游戏厅里许多人抽烟,萧逸大约是受不了那刺鼻呛人的味道,皱了皱眉头,眼睛被烟火气息熏得发红。

两人在游戏厅足足玩儿到深夜,眼瞅着快十二点,外面要敲零点钟声了。

两人似乎都极力回避望向墙上的挂钟,指针一寸一寸叩响新一年的开始。

祁亮垂下眼自言自语道:“萧老师,您说,旧年夜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来年是不是仍然要孤单?”

萧逸站起身,对祁亮点点头:“祁亮同学,我现在要回家,你和我一起去家里坐坐,好吗?”

祁亮愣住,盯着萧老师。

萧逸说:“我并没有不好的意思,你千万不要误会。我也是一人住,我也一个人过年。”

祁亮调开视线,不说话。

以前姓萧的找他去办公室“谈话”,他都坚决鄙夷!

萧逸帮他收拾掉桌上饮料盒面包纸残留的一片狼藉:“天冷,吃这些对胃口不好的,我回家煮一锅面条,你想吃吗?”

祁亮咬着嘴唇,半晌,一声不吭地起身,拿起棉衣。

天冷,他真的就想吃一锅热汤面。

他还没出游戏厅大门,猛地又停住脚步。

萧逸眼底蓦地失落,愣在那里,不好意思道:“真的没有什么,你倘是觉得不好,就……”

祁亮皱眉,脸上露出痛苦状:“你等等啊,我我我需要先去趟洗手间!我都憋仨小时没上厕所了,尿都憋疼了!”

萧逸:“……啊?你快去啊,不要憋坏了!”

祁亮颠儿着奔向洗手间,扭头吼着:“你等一下我!你先别走呢!”

……

二人走出游戏厅坐公交车,夜晚风大,祁亮把头缩到棉猴帽子里,头发帘被风吹起来,被冻眯了眼。

萧逸摘下围巾给祁亮把脑袋脖子裹严实,自己将大衣领子竖起来抵挡风寒。二人相隔两尺远走路,却因为冬夜天寒风大,实在是冷得掉了清高矜持,走着走着完全是下意识的逐渐移近,胳膊贴着胳膊走路,借对方的温度御寒。

十里地之外,孟家,春节晚会渐入高潮。这年的央视春晚,邀到港台明星助阵,一经播出,千家万户电视机前都引发骚动。烫一头精致短卷发、衣着帅气的费翔,操着混血口音的国语,在台上踏着风骚舞步,疯狂地扭动臀部!

几台不同机位的镜头都被费翔的翘臀晃晕,摄像师一定手抖!导播在后面慌忙切换,导演在耳麦里低声指示,“播他的大头,不能拍他下半身那个扭啊!……”

费翔向观众抛射水蓝色媚眼,水汪汪的,脸型俊美,两条长腿诱人,高唱“你就是那冬天里的一把火——”

孟小北半张着嘴,看呆。他干爹在下面捏他:“看傻了吧?!”

孟奶奶皱眉不喜欢:“这扭得是个剩么,这小伙子一点都不‘庄重’!俺宁愿倒回去听刚才那个越剧黄梅戏。”

孟小北低声道:“这屁股……扭得……太、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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