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288)

瞿主任:“哦——意甲是体育部新开播的节目,他们正在试播,反响真不错!”

孟小北说:“我忠实观众啊,没说的!我还给主持人写信参加抽奖什么呢,可惜一回都没抽中我!”

瞿主任大笑:“我跟老宋他们很熟的嘛,回头我打个招呼,让宋老师送你一件隆巴多签名球衣嘛!……亚运半决赛看了没?我和台里同事赛前开注,结果我就压错,输了我一百块钱!”

孟小北嚼着橘子,顺手递给主任半个:“我也猜错,我以为韩国肯定进决赛白玩儿,这一定有黑幕啊!!!”

瞿主任兴奋道,“我告诉你吧小伙子,亚足联里面最黑,黑幕简直多了我一样一样给你摆!”

……

主任五十岁一个老男人,也是开朗活跃的老小孩性格,两人聊得十分投机,性情合拍。主任挺高兴,说“我有几张闭幕式票,你想看足球决赛,我给你票,明天你到工体,咱们还能碰上,咱们再聊!”

……

少棠一旁默默听了会儿,偷瞟小北兴致高昂手势联动的模样,悄悄离席。

儿子成年,一表人才,开口健谈,淡定自如,已经可以撒出去到社会上历练。

宴会临近尾声,会场上人影往来晃动。少棠去洗手间。也不知是凑巧,还是有人刻意盯梢他。少棠才一进洗手间,站在便池前,拉裤链,大门又开了,晃进来西装笔挺油光满面的段红宇,洗手间立刻弥漫几个品牌混合出的一股浓郁香水气味。

段红宇笑眯眯的:“少棠,哦不,以后得管你叫贺总,咱又见面了。”

少棠斜睨着人:“人还没到,一股哈喇味儿先扑鼻了,真呛。”

少棠早在会场就瞄见那两口子,陈文艺兵捧着大肚,浓妆坐在宴席前排。

少棠面不改色地掏家伙,解手。段红宇半笑不笑地看。少棠:“看什么?你身上没长?”

段红宇:“你好看呗。”

少棠:“有老婆的人,检点,别犯贱。”

段红宇凑近,表情严肃:“少棠,你不认为,咱俩关系还是相当特殊的?你的前女友,如今是老子现任老婆。咱哥俩,这是多么近的关系啊!隔着一层窗户膜,一指就透过去啊,有没有,有没有?”

少棠下边儿一哆嗦,抖了抖下身,老子真想一指戳漏你啊。

少棠在大理石台子旁洗手,段红宇面对镜子,眯细双眼:“少棠,老子找你有正事,东安对面那块地,被你们拿走了?怎么个意思,不给哥们开面儿啊?你们还跟我抢?”

贺少棠不看对方:“公司正常招标运作。”

段红宇:“你们老总后台确实牛掰,不然能拿到东长安街上这么好一块地?真他妈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只能去吃小虾米!”

少棠说:“你这只虾米,倘若不是当初你们一家子,把后勤部几项基建物资指标垄断了,你能吃撑成一条小金鱼儿?”

“你卖水泥都能发财,从里面赚多少?”

少棠说话时双眼眯出一丝精明促狭,一根食指立在唇边,像揶揄对方,做个手势,嘘。

段红宇蓦地瞪眼:“你什么意思?”

少棠:“你有部里正规批文?不怕人检举你们家干这些事?”

两人互相威胁几句,段公子脖颈子上有红筋跳动,掏出颗烟咬上,嗳嗳嗳,你姓贺的,你太不仗义了你揭老子的短?不就是当初你替某个部队厂子求军需指标,被老子占先了么,你不服是怎么的!

段红宇这拨高干,最初是怎样发家暴富、捞到第一桶金?其实全倚仗改革初期,国家部分放开市场之后,实行的“价格双轨”。政府在计划范围内强制压低部分生产资料的价格,同时又允许企业超产的那部分产量由市场需求定价,因此就出现了市场价格相对于计划内价格的一个差额。于是,就有人盯住这个巨大的空子,倒卖国家紧俏物资,低进高出,赚取差价,一夜暴富。

段红宇他爸是军区后勤的,他叔叔是商贸部的。段大少爷曾经在八十年代中期北京开始大兴土木、建造亚运场馆酒店的时候,利用内部指标,从河北国有钢厂倒腾钢材。钢材的计划内定价不到700元一吨,弄到市场上他能卖到将近2000元。质量好的建筑用木材,在东三省是两百元一立方米,他从东北倒腾到北京,就变成七八百一立方米。

段红宇一开始尚亲自出马,各地跑,后来觉着这样简直太累了,赚得太慢,后来干脆就倒卖指标和批文,一张纸就能赚几万十几万。他在长安街某大楼上租一个写字间,雇几个人,做成个皮包公司,空手套白狼。八十年代末那场动乱风波,学生群众游行反对经济腐败、官僚倒爷,俗称“官倒”,就是针对这拨高干和大院子弟,他们也是事变的导火索之一。老百姓饱受物价飞涨之苦,经历改革阵痛,官宦子弟从阵痛的夹缝中吸血捞金。“十亿人民九亿倒,还有一亿在寻找”。一代红贵子弟的发迹史,与帝都这座城市的发展史一脉相承,息息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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