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到风景看透(186)

“我睫毛够长了,”瞿嘉说,“你哪儿哪儿都短。”

一管睫毛膏快要让俩人给玩儿干巴了。好像是欧莱雅的,超市专柜还卖挺贵的。

化妆盒里还有一排个钟颜色的口红。俩人默默地又不说话了,这个下午的阳光就是有魔力的,让他们默契、快意又无言。周遥下意识就挑了一支颜色低调的,不是大红大紫,是茶玫瑰色带着浅金珠光。

瞿嘉不由分说拿过口红,扳过周遥的下巴,爷给你涂。

周遥一笑,乖乖坐好,没有拒绝。

俩人之间,就好这唯一肉麻的一口儿,属于他二人之间绝对的秘密,绝不能让外人瞧见这种爱好,见不得人。他们倘若在十六岁时才相遇,也不会发展出这么神经病的“爱好”。

瞿嘉跨在周遥面前,把两条腿岔开,弯腰,小心翼翼地给周遥勾勒唇型,涂满浅金玫瑰色。

“好看么我?……能见人么?”周遥咧嘴,立刻暴露半颗沾了唇膏的门牙。

“只能见我。”瞿嘉哼了一声,帮对方抹了抹牙齿。

周遥坐着不动,仰望等待,来啊。

瞿嘉再次弯腰,微微偏头,捏着周遥的下巴,在遥遥嘴上,给自己碾展,涂匀……

客厅餐桌旁边,是周遥老妈的钢琴。

他俩那天后来,就弹那架钢琴。周遥不断怂恿,特想听:“你给我弹一个。”

“老是不练,都忘了,不会弹了。”瞿嘉垂着眼说。

确实好久没练琴,别说钢琴,瞿嘉现在连吉他和架子鼓都快废了!整天就跟周遥混在一起,逛街,吃饭,踢球,有周遥在的地方,就有他。他都好久没怎么练琴,往常那几年,一个人窝在芳姐的录像厅小黑屋里,独坐在钢丝床上苦练修行,弹琴唱歌技艺日进千里,那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他现在抱的是遥遥,他还有心思抱吉他?

瞿嘉坐在琴凳上,弹。

周遥然后就又腿贱屁股也沉得,往瞿嘉腿上坐。

“你……你也太他妈沉了……你下去下去。”瞿嘉皱眉烦他。

“有那么沉吗?”周遥怒视,“你就抱不动我啊?”

“沉。”瞿嘉说,“我腿都麻了,没法儿踩踏板了,下去!”

周遥不情不愿地挪走,立马又要调换上下位置,他要求坐琴凳,非要让瞿嘉坐他大腿上,然后结结实实地搂了腰。这个姿势顿时就合适了。

这曲子弹得是颠三倒四乱七八糟,连错好几个音,瞿嘉窝在琴键前弹得要崩了,周遥这个大粗腿!

周遥从瞿嘉嘎吱窝下面伸出两只手,也要弹,玩儿四手联弹。

俩手都弹不利落,还四手,全乱了。瞿嘉很嫌弃地说“把你的爪子拿走。” 周遥就在底下颠荡腿,突然把手从下面掏进瞿嘉的恤衫,也不知抓到哪块笑肌,瞿嘉被摸得闷哼了一声“嗯——”,然后笑了。

饭厅、客厅、门厅其实就是一个厅,这个家也没多大点儿地方了。

大门的门锁利索地转动,就像往常每天傍晚一样,有人熟练地拿钥匙开门了。

紧贴而坐的俩人,“腾”得一起弹起来,傻了。

话都说不出,迅速瞅对方一眼,然后同时疯狂地抹嘴——嘴唇上有颜色儿。

琴凳“哗”一声翻倒,砸在地上。

……

回来的可不就是周遥妈妈么。

俞静之开门,平静地抬头瞧了一眼,看到的就是俩大男孩儿站在客厅角落,钢琴旁边,低头抹嘴抹脸。钢琴盖子打开着,琴凳横在地上。

“哦,同学来了?”俞静之说了一句。

周遥不吭声,心虚,一阵慌神儿。

瞿嘉连“阿姨”都没叫出口,因为他手背上抹出来的是一层浅红,还忒么是带珠光的。周遥的嘴唇得是血红色吧?……简直要疯了,扭头想走,可是周遥妈妈把着大门呢。

俞静之都没进来,就在门廊换那双皮鞋,好像换了很久,还把皮鞋捞起来,来回挝那个鞋帮:“瞿嘉过我们家来玩儿啊。”

再把女士背包丢在门廊小桌上,掏钥匙,整理化妆小包。

还有一个大号肩背的敞口书包,是平时每天装教案和论文的,且整理且耗时间呢。

然后再去冰箱里找东西。

客厅里非常安静,就没人声,都哑了,只有塑料袋子和什么东西发出的淡淡的沙沙声,给了俩小子足够的时间整理头发衣服,平复兵荒马乱。

后来,周遥再回忆起来,他老妈是一位人物,淡定平静得特别销魂,就好像什么都没瞅见。没瞅见砸掉了漆皮的琴凳,没瞅见他俩人狼狈到满脸通红……

当妈的,宠着儿子,干吗让宝贝儿子在同学面前跌面儿啊?不能够的。

俞静之斜眼瞟着,内心其实一点儿都不平静,但就是什么也没说,见过世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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