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到风景看透(263)

司机不说话。

俞静之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我是周遥的妈妈。”

她遇见的就是唐铮。

俞静之管唐铮索要名片,唐铮哪有名片啊?她于是递上自己的名片,特意把电话号码圈出来,说,我是学校老师,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打电话过来找我。

最后,还把唐铮那辆车的车牌号给抄下来了,跑不了你小子了。

那年冬天特别冷,是彻骨的严寒。

连下了两场大雪,积雪路滑,洒盐车来来回回,在街边搅合出一地黑水。学校安排部分班干部义务劳动,就在蓝岛大厦附近的人行道上,扫雪,擦防护栏和隔离墩。

周遥这回戴着大厚围巾和棉手套。他就没有通知瞿嘉过来,他自己过来劳动。

拿着大铁铲子很艰苦地铲雪,不一会儿,街道不远处,他就瞧见也拖着铁铲子干活儿的瞿嘉。

俩人铲着,铲着,从两头往中间清理人行道,终于在中点处相遇,擦肩而过。

“你怎么来啦?”周遥小声说。

“你怎么没叫我。”瞿嘉说。

“干活儿这种好事,就不想叫你来了,反正你也懒么!”周遥说,“我一人做的就算咱俩的。”

“我替你做。”瞿嘉淡淡一笑,无所谓的。

在你周遥这里,我没有懒的毛病。

大雪天出租车特难打,很多司机都不出车了。熟悉的车型、颜色和车牌号从眼前晃过,在雪地里斜着靠向马路牙子,周遥一抬头就看见了。

唐铮也围了一条很厚的围巾,戴着棉线手套,打开后备箱帮乘客拎行李,点个头,收钱,点钱。

这种天气能不出来的,都不会出来,除了周遥他们这群搞义务劳动的学生,还有唐铮这样,承担赚钱养家糊口的全副重担。

一人养俩人,还要养他爸呢。机床厂终于开始大规模遣散过剩又低能的劳动力,唐铮他爸属于意料之中的,在第一波下岗大潮中就卷铺盖滚蛋了。

当场恨不得就有三拨乘客,从不同方向冲向唐铮的空车,差点儿为抢这辆车又打起来了!

唐铮这回不用打架了,他还得负责劝架。

胳膊肘挡开这边的,再拦住那边的,再接住被甩出去的行李箱,一人接住三拨人的推推搡搡,唐铮还得劝解:“行啦行啦,别闹,别扔箱子!那我兜一圈儿我先送完他我再回来接您行不行?……您看这样儿行不行?”

再烈的脾气,都能给磨圆了。

旁边有学生好像瞧见了:“诶,那个不是唐铮么?”

很多人都回头看。

周遥看着没说话,默默地又回去铲雪了。

唐铮坐进车子,拉了客人迅速就开走了,忙得也没空搭理熟人。整天在外边跑,黑白日夜颠倒,累,都懒得说话。

待他们学生差不多扫完雪,下午了,唐铮也恰好拉完两趟活儿,开车特意又转回来,就停在不远处的街边,无声地等候。

就等着瞿嘉和周遥二人,拖着铁铲子走过去……

那天,他们这三位铁打的死党,就是去附近的饭馆吃了一顿好饭。周遥当场拍出钱来请客。

“干吗请我啊?”唐铮说,“大款,最近又发财了?”

“不干吗,我也没发财,我就是想请你吃饭。”周遥很坦白的,“铮哥你开车太辛苦了,比我们都不容易呗。”

“成!”唐铮也不假模假式客气,“老子他妈的饿着呢,早饭我就吃俩馒头,午饭我还没吃呢,饿得我开车手都抖!”

当司机的人特别容易犯胃病,就是这个原因,吃饭永远不在准点,吃完上顿不知什么时候能吃下一顿。

仨人喝啤酒,吃大铜火锅的涮羊肉,干掉了快有十盘羊肉,痛快地吃,聊。

聊这些日子的近况,聊生活的这条道路上,还能有多少难以预料的坎坷,多少个大坑,在前面向他们招手呢。

唐铮离校之后,先在外面打了两个月零工。然后,在身份证官方日期终于熬到成年时,迅速就考了驾驶本,和道上混的朋友一起,包了这个开出租车的活儿。

每天早出晚归,俩人轮换,有时朋友夜班唐铮白班,有时就是朋友走白班唐铮跑夜班。他反正也不怕,无所谓白天黑夜,兜里揣一把家伙,车后备箱里藏个铁钩子,在大街上混惯了。

开出租的钱也很不好挣,尤其对桑塔纳,那时竟然还算是上路的高档车,公司收缴的份子钱就很高。每公里计价却比“黄面的”贵几毛钱,愿意坐的乘客就少,每天跑得很辛苦也就挣个百八十块。

但这一个月下来,已经是他爸在机床厂做后勤工人时工资的三倍。

“干俩月了,真他妈累,简直是拿命挣钱。”唐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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