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到风景看透(311)

“周遥可单纯了,他就从来不会打架。

“周遥以后都不会再来了。”瞿嘉对他妈妈说。

……

瞿嘉又歇了一天,彻底退烧才回去上课。额头上又添一块纱布,坐在教室里挺显眼的。

脖子和双手手指也有些小伤,就用创可贴缠住,不让伤口暴露出来。

好多同学悄悄回头看他,尤其是他们班女生,都偷看他那满身糊着创可贴的狼狈尊容。

在高中年级的校园里,没有人会歧视或嘲笑打架受伤的男生。正相反的,都有一种青春期年龄特有的单纯幼稚心理,认为伤痕就是男子汉的勋章,是热血是荣耀。男孩子脸侧和手指上缠了胶布创可贴,就显得特酷,特有范儿。

大约是去操场上操的路上,周遥终于发现了,隔着几层的人,猛地扭头看瞿嘉的脸,非常惊愕,盯着那些贴了胶布的创口。

隔着老远,谁也没说话,周遥把视线收回,低头走路。

结果那天二十分钟的课间操,他们年级有两人被站主席台上的年级主任点号批评了。

高三四班,后排那是谁?那位男同学你胳膊是抬不起来?弯腰弯不下去吗?

周围同学一听就知道被骂的是谁,都想替瞿嘉抱不平,太委屈了吧,黑山老妖别给我们班扣班分啊。夏蓝在底下说了一句:“是,他胳膊抬不起来了,弯腰弯不下去了!”

广播操音乐声继续,过了不到一分钟黑山老妖再次飙起一阵妖风,点了另一位:高三二班后排那个男生,你瞅谁呢你东张西望,脖子扭着不看前边!

这次大伙都没听懂被点的是谁。

大概只有瞿嘉闭着眼都清楚,是谁在东张西望,谁一直在看他。

课间,瞿嘉透过窗户看着周遥步出教学楼,周遥低头走路,然后突然加快脚步,大步飞奔进了教学楼,医务室方向……

缺了两天课,最可怕的数学课的进度简直是一日千里。老师串讲了一堆定理公理,又讲了一整套大题,瞿嘉坐在课堂上已经被落在五百公里之外的蛮荒之地。那滋味儿,四顾发现周围已经没人了,同伴都已经抛下他大踏步跑远了,也会心发慌的……

随后,午休时间,黄潇潇就又来了,从外面三步并两步冲进教室,风风火火得,一巴掌把瞿嘉摁在座位上,压低嗓门儿悄咪咪地谈话。

黄潇潇刚进教室时,瞿嘉其实就看到,女生手里那一塑料袋的药。

特意为他带的,外伤止血的,止痛的,解毒化瘀的。竟然还有三种不同型号邦迪创可贴,透明防水型,纺织布高弹力型,消炎药物型……打架刀枪无眼,所以各种型号备齐。

又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刨根问底,事无巨细,瞿嘉连说了两遍:“我没挨打,就当是我自己把脸抠花的。”

“才不信呢。”黄潇潇说,“知道你在外面打架了。”

“你再这样儿,飞哥要吃醋了。”瞿嘉无奈一笑,“那我就真要挨打。”

“你落了两天数学课,上课都听不懂吧?”黄潇潇又着急忙慌得,“没事啊瞿嘉,别担心,我帮你把公式串联一遍,大题都给你讲一遍。”

黄潇潇同学要给别人讲数学题了。

说出来在全年级都是一桩新闻。开、玩、笑,你、逗、我?

每次考试数学卷子和瞿嘉的分差都严格控制在5分以内,有时高5分,有时她还低5分呢。

“先去趟厕所,顺便把饭盒刷了。”瞿嘉尴尬了想躲。

“不行不行,我先讲题。”黄潇潇摁着他胳膊不放,讲题的比听讲的还要急迫,在死线之前一定要完成任务,“待会儿这些公式和解题步骤我就忘了,等我讲完你再上厕所!”

“就回来。”瞿嘉起身,有一丝恳求的表情,“刚才吃药喝热水喝多了。”

“你蹲大号还是小号?”黄潇潇质问。

“……”瞿嘉小声汇报,“小号,憋尿了,很快。”

“都快期末考了,上课你睡觉睡过去,下课你再蹲厕所蹲过去了,你还有时间学习嘛瞿嘉?”黄潇潇对着瞿嘉跑出教室的背影埋怨,“快去快回,我这记忆力是猪脑子记性,我只能记住半小时,半小时必须讲完不然我真的就忘啦……”

唉。

瞿嘉在厕所里,没有再愚蠢自虐地用冷水冲头。

他就把脑门贴在冰凉的自来水龙头上,再侧过头把脸贴上去,让自己清醒,对着洗手池里“哗哗”流走的水,一遍一遍地问自己:你就这样放弃了么,瞿嘉,你要放手么?对你曾经说过的狠话,你放出的豪言,你的信仰,你对周遥曾说出口和尚未说出口的内心承诺,你就像懦夫一样放弃?

没有,没有想要放弃。

身边每一个人对待他都这么好,都已对他仁至义尽,对他如此忍耐和宽容,都好像随时随地要伸手拉他一把,想要跟他说,别放弃了,瞿嘉,我们都还没有放弃你呢。尽管如此艰难,我们大家想拽着你一起往前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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