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横刀(156)

游灏东惊呆了,无知无畏了这些年,完全没听说过这中间的曲折。他在惊惶中暗暗衡量他爹这话的轻重,却还抱有一丝侥幸和不甘心,眼球扯出一片隐晦的血丝。

什么样的大人物?

那样的大人物是你这等小鱼小虾能够得上的?

那些埋在酒缸大瓮中经过陈年发酵早已糜烂不堪的圈中隐秘,像游公子这样年纪的黄齿小辈是不可能知道的,但有些人知道,游景廉就知晓有那么一个“圈子”,而且,他还不仅仅是知晓……他十五年前还是外省区区一个小科员,怎么能迅速攀高爬梯、封侯进爵?自然是使尽浑身解数地使钱“献宝”,昧良心的事情他也做过,而且是糟蹋别人家孩子去献宝博得上位……心虚啊,罪孽啊。

如今铸下大错,点了这根导火线,游灏东就好比成为标靶上一点圆心、砧板上一块鱼肉。对于真正位高权重的人,想要搞你,想碾死你游家几个人,就像碾死几只蚂蚁一样容易,只需微微使个眼色,将巡视组那一群青天白日的活夜叉派到津门胜地溜达一圈,就可以抄你的家,灭了你满门。

“这事是谁挑起来的,谁要坑你,谁要搞我们全家,我早就猜到了……”游景廉蜡黄着一张瘦脸,怀抱一尊白瓷观音像,像是抱个初生娇弱的娃娃,更像抱着他的命根子,这时恨不得一夜倒退回十五年前,那时他还没有铤而走险、没有富贵发达、没有骄奢淫逸、没有落到今天已找不到回头路的窘迫境地……如今,真的只能求观音菩萨保佑渡劫了。

游灏东不相信:“是渡边仰山那假东瀛鬼子?是他在岛上录了像敲诈我!”

“渡边仰山就快入土了他算个屁。”游景廉面色灰败,喃喃道,“是凌家的大公子,一定是他,是凌河来寻仇了。”

游灏东全然不解,他与凌公子只有两面之缘,怎样得罪了对方?凌河为何穷追猛打算计他?

一想到那些不堪入目的视频,想到洪水猛兽般的舆论唾骂将他鞭挞得体无完肤,他名声都完了这辈子在人前抬不起头,游公子一锉牙:“就是跟严逍混在一起的那个男妖精?……我剥了他的皮!!”

游景廉从蒲团上蹦起来将儿子拿下,也早有准备,已经筹划妥当成竹在胸。这人从行李箱中抖出一沓假证件和船票:“东东,不要再去找那个妖精惹是生非,那人就是一条歹毒的蛇!你、你明晚就走,这是船票。机场海关肯定会有人拦截,海面上管得最松,咱们有临湾港口的特别通行证,你就坐这趟船先到达横滨港,再转道温哥华,咱们家在那边还有几处房产……”

“爸爸!”游灏东的金色大脑门在暗室里放光,眼底爆出猛禽一样剽悍的目光,“我跑了您打算怎么办?我是那种大难临头就顾自己撒丫子跑路的怂包软蛋吗?我才不跑,我饶不了他们!!”

……

游灏东与简家二混子又是性情完全不同的两类人物,这样腹背受敌的危机关头,游公子竟还爆发出几分硬汉子的强悍和血性。他不会临阵逃跑,他也要寻仇,你们为什么设此毒计栽赃陷害我,老子抓你姓凌的回来,问个清楚明白。

淅淅沥沥的雨点打上朱红的山门,雨珠含泪从木门上滴落,像滴出一串串鲜红的血。

游公子携带七八名保镖,驱车直奔位于临湾新区的严宅别墅。

严总的住处并无保密,有心查个地址还是很容易找到。游灏东不是要找严小刀,他就是来抓凌河的。

座驾因为紧张匆忙,或许因为怀揣一腔暴躁的火气,转弯时压到马路牙子,轮胎磨出尖锐的噪音打出一丛火星。那丛火星追随着车身一路穿越林荫道,撞入正对严宅大门的这条小径。

别墅门前要道显然有严密的摄像监控,电控大门没有里应外合也打不开。因此游公子飞车杀到时,楼内的人也迅速发觉这里异常的动静。

偏巧这时候,严小刀不在家。

严小刀还堵在傍晚从城里至海滨的这条快速路上,在下班回家的车海中缓慢挪动。眼前一片红绿车灯闪耀着刺眼的光辉,让他疲惫而麻木。那些光芒在他眼膜里悄无声息化作一片模糊的光影,随飘雨的天空黯淡下去。他手机响了两遍都没接,不想听到峰峰那个贫嘴贱舌的跑来跟他汇报,“网上又有大八卦了。”

别墅区响起枪声。

游灏东当时根本闯不进前院,心急火燎之下掏出手枪打那个电控门锁,打了两枪没能打开,此时院内开始反击。

这等明目张胆的挑衅已经进犯到山头,严家小弟哪能让自家山寨失守,那也太跌老大面子了。

门口的警报器响声大作,游灏东将一梭子弹撩在别墅白色大理石外墙上,让溅起的石头碎屑和火星为他这边的人马壮势生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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