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横刀(234)

严小刀能感到凌河的手指抚摸他的头发、后颈,甚至轻捏了他的耳垂,像是无声地对他明言:这里有个人疼惜你,一直都在你身边,就没有离开过……

严小刀每回都是把一切心理活动嚼烂了,绞碎了,再像木工厂里压缩三合板一样,把自己的心碾压成硬邦邦的一层又一层,沉甸甸地摞起来,不愿让外人窥视到他的脆弱。

凌河这一趟对付他的招数确实比在“云端号”上、在乡下农家小院时更绝,先剁了他脚断他后路,让他回不去戚爷身旁,然后再慢条斯理地割肉放血,动摇他这些年来固执捍卫的一些信仰和观念,侵蚀他与戚宝山之间十多年的父子亲情。

面对眼前这个颓废得好像一无是处的名叫陈瑾的男生,严小刀感到很愧疚,尽管当年那个陈九也不是好东西,这显然就是一出黑吃黑,看谁下手更狠更黑,最终心肠最狠的那一拨人逃脱升天,摇身一变就拨转了命运的乾坤。

毛致秀原本在走廊里绕着蜂巢路线瞎溜达,别致的一颗丸子头在那些平庸的后脑勺组成的人流缝隙中间若隐若现。

毛致秀突然拨开人丛跳回来:“那小孩呕吐吐了这么久?陈瑾不会是跑了吧?”

毛致秀刚跑到面前就一愣,立时后悔自己来得真不巧啊,陈瑾那小子想跑就让他跑吧!严小刀情绪模糊难辨,将大半张脸都埋在凌河腰侧,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立一坐,凌河将小刀的头揽在怀中。这样沉默中蕴含强大情感张力的动作,在静止状态下竟都如此牵动人心,周围仿佛陷入无人之境,世间一切凡俗、嘈杂与是是非非都化作一幅虚无的背景。

严小刀被毛姑娘从恍惚中拎回现实状态,将脸移开,凌河的手却还在他后脖颈子上留恋逡巡了半晌才悄悄移走,似乎对旁的事都心不在焉了,慢吞吞道:“陈瑾跑了?”

走廊尽头拐角的洗手间内,齐雁轩独自坐在马桶上,失落沮丧但嘴角强咬出坚强。

毛姑娘不管不顾地闯入男厕,毫不客气地将身后几名神情怪异的男宾推至门外:“小齐,你男朋友呐?”

齐雁轩抬眼看她:“他说不想再跟你们谈了,不想再回忆,他说要离开一阵子。”

毛致秀惊道:“给他二十四小时冷静思考机会再老实交代问题就很客气了,他不是离开一天而是离开一阵子?!”

严小刀手势拦住毛致秀:“小齐,陈瑾他是不是有心病,有心事?你知道他可能会去哪?……你一定知道。”

齐雁轩神情闪烁,轻声道:“他一直都想躲到南方去打工。

“他妈妈葬在城北离这里不是很远的福山墓园,他如果离开樊江,临走一定会去看望他妈妈。”

凌河道:“看地图上这个位置,福山墓园应当是一块高档墓地,价位可不便宜?”

齐雁轩难受地点头:“他这人就是这样啊,我爸这几年资助他念书的生活费,他省吃俭用攒着不用,都拿来给他妈妈买墓地了。”

……

火车站位于三江地三市交界处,也是中南部这一片区域最大的铁路枢纽,每日发车时刻频繁,往来的旅客大军浩浩荡荡。这些人,像是从这块土地的各条夹缝和各个旮旯角落里忽地冒出来,全部聚集在这座火车站,再沿着铁轨四通八达的方向如忙碌的蝼蚁一般四散开去,奔赴各自的行程终点。

这个清晨像往常一样,摆摊小贩占据各处要道转弯的空地,拖家带孩子的中年妇人用强壮的身板挑起扁担和臃肿的行李包。

这种人流密集且龙蛇混杂之地,很容易让不熟悉当地气质的外来旅客感到晕头转向,难免就要陷入坑爹小贩和黑车司机设计的陷阱圈套。不过,这些转晕了头成为砧板鱼肉等待挨宰的外地旅客中间,可不包括咱们一贯英明神武江湖经验丰富的薛大队长。

薛谦身上只挎一只轻便腰包,以俭省体力和空间,紧身T恤与合体的淡青色磨白牛仔裤包裹着精健壮硕的身材。一副墨镜替他遮住容易暴露目标的大白眼眶,只露出被阳光灼晒成赤褐色的额头和脸膛。

左手一瓶矿泉水,右手一袋面包,这就是常年外勤的刑警队长的一顿早饭,挺辛苦的。

薛谦身贴一个大粗立柱,低声地讲电话:“局座,知道了您老真啰嗦!今天就回去,最后再盯那小子一会儿,看看能否有收获。

“那小子来火车站是要跑路,但不清楚是要去哪、有没有人接应。

“我明白,您放心吧,我也是要拿他手里可能攥着的证物,撬开他嘴。”

薛大队长是作为跨省专案组的配合成员之一,出差过来樊江当地开会总结的。以薛谦的脾气,浪费时间开他妈什么总结会啊?案子还没破呢,你丫已经开了七八轮总结会了纯属耽误老子的工夫,案子是能开会动动嘴皮就侦破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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