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横刀(254)

王崇亮有一回到老板娘李淑萍的旅店里粉刷窗棱油漆。他蹲在地上干活,循着背后的脚步声猛地回过头去,视线自下而上看到的就是李淑萍穿着空心的睡衣,布料下面若隐若现的凹凸的曲线,头发湿漉漉地淌着水,赤脚站在他面前。王崇亮一个从来没沾过女人的青瓜蛋子,哪受得了这种诱惑?那一刻情欲失火燎原,让二人失控……

原本暗含报复意味的出轨,在旅店厨房的地板上、客房沙发上经年累月滚出了一腔真情,竟然珠胎暗结,王崇亮原本是想等待这一年的工钱全部结清,就带李淑萍私奔远走高飞,找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过小日子。

老天薄幸无良,幻想中情投意合的一家三口小日子没能开始,一群挣扎在社会底层佝偻着腰杆庸庸碌碌的小人物对人生所抱有的希冀和憧憬,在那个昏黄的雨夜里全部破灭。

李淑萍随正牌丈夫回老家办事,旅店暂时关门歇业数天,门口用一把大锁锁住。然而,这种门锁是防君子不防小人,根本挡不住想要潜入这家空荡荡的客栈落脚过夜的恶徒。而那晚发生的事故,恰巧被熟门熟路溜到后院窗外偷窥的姘夫王崇亮看在眼里……

许多看似模糊的暗线拼凑起来,在思维敏锐的薛队长这里,已然拼出了事件大概的发生过程,捋出一条清晰可辨的脉络。

天边浮出淡紫色天光,紫气东来再泛出一层鱼肚白,薛队长彻夜未眠整理出海量线索以及下一步的查案方向。他从随身笔记本电脑键盘上抬起头来,领口别着一支录音笔,左半边脸和左肩膀之间还夹着他的手机,在电话里迅速就将任务全部下达,一刻都不耽误,争分夺秒。

薛队长是个火爆的急脾气,办事也确实利索,让外人瞧在眼里是真心佩服。

这只活的夜叉,好像长着三个脑袋,能同时思考三条思路,照顾六个方向,八只手伸出去同时干活儿!

薛谦眼中两道射出夜路明灯似的兴奋光芒,对众人条分缕析地说道:“现在我们已知,当天携带成箱赃款跑路的陈九,应当是劫持了一辆带有凌氏‘瀚潮集团’标志的厢式小货车,雨夜里沿着市郊公路流窜途径此处。而且他当时并未杀害司机,可能也是预备长途跑路,需要一个人替他开车省事。可惜当年郊区地段的监控手段极为落后,时过境迁完全没有视频资料了。作为银行劫案首犯的陈九,自然是不敢明目张胆地住店或者借宿,他进村恰好赶上李氏夫妇不在家,于是潜入空无一人的旅店,心安理得地鸠占鹊巢。

“咱们假若给陈九画一幅角色人像,陈九此人性情暴虐,带有极端暴力倾向,但头脑远不够精明缜密,显然就不是成大事者。他身边急缺一个智囊团,他极为自负且不顾后路,最终只能是个倚仗身强体壮而单打独斗的莽夫。这人身带巨款一时得意忘形,或许还琢磨着在旅店里生火做饭,饱睡上一觉,却没想到捕蝉的黄雀在后。据我分析,跟踪而至的仇家应该还不止一路!……那个所谓的司机一定也脱不了干系,他为身后的主犯悄悄通风报信,半路在旅店劫杀了陈九。”

严小刀沉默着旁听薛队长分析案情,果然头头是道。他现在对大部分事实已了然于心,相当于听薛谦做了一篇事无巨细的总结陈词,几乎可以一步跳到结案报告。

或者说,他与凌河这里所掌握的一半事实,拼接上薛谦所发现的另一半线索,就能拼凑出完整的故事,全在于他愿不愿意坦白,以及凌河是否打算与薛队长直接合作了。

薛谦继续讲道:“按照王崇亮的供词,后续而至的凶手尾随陈九也潜入旅店,月黑风高之夜双方遭遇战,火并,最终走上一条罪恶的不归路。当时至少一共有四个人,合伙将陈九砍死身亡,劫夺了那笔重要赃款。这个过程被王崇亮窥视到一小段,但他没敢看清楚就吓破胆跑掉了——他假若不逃跑恐怕也要被当场砍死分尸!而恰恰在这时候,店主夫妇先后回来,踏入了可怕的死亡陷阱……

“王崇亮并未及时看到李淑萍从正门进店回家,但可以根据结局推测,李淑萍大约前脚进店,迅即被制住,李连富后脚进店,夫妇俩同时遭遇凶徒,过程细节暂时不得而知,最终就发生了王崇亮以及这条街许多街坊邻居目睹的那场离奇的大火。

“李淑萍夫妇在这场灾祸中是完全无辜的。二人毫无预料地践入死地,遭遇了一场无妄之灾,作为不得不被灭掉的目击者,他们命中注定与案发现场一起被焚成一堆黑色焦炭。怀有身孕的李淑萍从旅店二层跌下,很可能是被人残忍扔下去的,当场一尸两命……李连富在店内烧成焦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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