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横刀(406)

古耀庭也不用问对面人是谁,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嘶”了一声:“咳——不就是一场球嘛?非要跟我矫情,就一定要掀掉老子的好事。”

严小刀浑身蓄势待发,盯视对方:“就是一场球吗?”

古耀庭偏过头哼了一声:“严逍,你想怎么样?”

“你是不是还要继续说,陈九那厮,不就是区区一条卑贱的人命么。”严小刀冷冷地:“当年的旅舍老板夫妇也不过是三条人命,烧掉化工厂陷害凌煌也不过几条人命……古耀庭,或者我应当称呼你张庭强,你手里究竟攥着多少血债?”

古耀庭抖了抖肌肉坚实的臂膀,左右转动脖子,颈骨挣出“咔咔”两声微微响动,像是上拳击台之前必做的一套热身准备活动。这人不屑地道:“陈芝麻烂谷子,难得有人替老子记着这些光荣往事,哼。”

严小刀心怀一腔悲意:“陆昊诚警官呢?!”

“呵呵……”古耀庭的笑声并不过分张狂用力,骨子里洇出多年铸就的冷酷和不羁,“陆警官实在太碍事了,不识时务偏要来找别扭!我不稀罕弄死几个人,他们挡住老子的路了,他们就只能死——不然我怎么过得去?!”

这又是一个“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的绝好注解,历朝历代心狠手辣的乱世枭雄,都不过如此,在追求毕生财富、权势和野心的道路上六亲不认、神挡杀神,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践踏着一地狼藉的名声,把旁人的生死福祉视若泥渣草芥。

严小刀说:“一个人假若所做所为的每一件事、往前迈出的每一步,都认为是别人不识时务挡你的路,真正挡住所有人去路认不清事实的人,只能是你!”

严小刀言尽于此,不再废话,飞身而上,与走廊尽头的古耀庭是面对面同时扑杀对方!

卢易伦瘦高的个子显得摇摇欲坠,僵硬在这两人扑杀相斗的路线中点,被那一股强烈的杀意钉在原地。空气中并没有风,这人却微微地晃荡。古耀庭面色阴狠着,一只大手抓向卢易伦的后颈:“我就知道当时是你告密……”

这句话只说了一半,卢易伦自知古耀庭已经猜出某一件事实的始末,自己大祸临头就要当场毙命死无全尸,面色遽然惨白。他后脖领子几乎被古耀庭撕扯过去的时候严小刀单手杀到,一道白刃是贴着他的后脑勺削向古耀庭那条臂膀!

卢易伦双眼紧闭着被抛向一边,半晌靠在墙角不动,一脸的视死如归,以为自己已经肢体不全。

卢易伦合上眼时,眼前就是陆警官身中二十二枪躺在血泊中的情景。

三年来这个噩梦如影随形折磨着他。他每晚睡在床上,无论身边有人没人,他的房间里总好像用鲜血涂满了地板和墙壁,血腥气扑鼻。

刀尖划出一道光点,如白驹过隙,划破稀薄的空气,点燃了爆破的捻子,让空气中积聚的复仇因子在瞬时间燃爆。

第一下攻击被闪避过去,足以让严小刀警觉眼前人手脚功夫深不可测,绝不是庸碌之辈。古耀庭的手臂手掌甚至都比一般人粗壮有力,一肘砸上严小刀的手腕外侧,给他砸出一股深邃刺骨的痛意!

严小刀把牙龈咬出血忍住那股剧痛。

陈九的腐烂尸骸上,那些斧劈刀削出的深刻的痕迹,已经昭示对手的残忍凶暴。

过了这么多年,残忍和凶暴依旧,一点儿都没变,只不过在这些特质之上,又添了几分高高在上藐视众生的放浪和倨傲。

严小刀下眼睑处蓦然流泻出一片红潮,那里面有许多人身躯里流出的殷红的血,无辜而惨痛。他在强敌面前弓起全身戒备,指间夹紧锋利的刀刃,不带丝毫惧色,绝不会退后。

这两人一个掌风暴戾,一个身形洒脱,严小刀指间的一点刃光再次划出刺目的弧线,尖锐的力道撕破对方严防死守的城池。空气中被碾碎、撕破的缺口洇出他压抑三年的怒意。

他清楚古耀庭身上带枪,压迫性的致密攻击就是让对手没机会掏枪。

哪只手敢去掏枪,就砍哪只手。

刀刃在近战中相当实用,暂时杀不死但削起来十分解恨。血水飞溅出来的时候古耀庭应该意识到,自己正在被严小刀处以凌迟的极刑!

近战肉搏之间,古耀庭臂膀和大腿许多地方的衣服绽开细碎的裂缝。这些裂缝越撕越大,露出古铜色皮肤和结实肌肉。

而严小刀也能感觉到自己被拳脚集中的小臂肿了,估摸是骨裂了。

这就是一场棋逢对手的拼死力战。假若眼前人不是个双手沾满无辜鲜血的恶贯满盈的罪犯,今天原本可以是一场旗鼓相当惺惺相惜的较量交手。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在善与恶的边缘地带徘徊行走的这些人,历经多年修行悟道之后,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分道扬镳,彼此在面前划出泾渭分明的界限,水火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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