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横刀(434)

会议室里尼古丁烟雾缭绕,影影绰绰。凌河看起来面色微白,呼吸艰涩,但没有离开房间。他的意识也像穿越回到十多年前,与他想象中的那个黑发英俊少年的身影,在命运的转角处猝不及防撞了个满怀。

长桌上摊开着全部十二名受害少年的资料,从1号排到12号,排成触目惊心的两行图片。

打头1号就是凌河,资料中真实姓名不详,外籍,照片中的清纯混血脸倾城绝色独一无二,谁都不会认错。随后依次是2号麦允良,3号卢易伦,4号贝嘉鸿……排在末位的12号,就是严小刀童年时代的照片,与凌河的相片恰好摆成个大对角,遥相呼应。

严小刀咬着最后半截烟蒂,声音沙哑:“我养母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打搅她。我的名字和出生日,是戚爷弄来的。”

所有人脸上都画满问号:戚宝山又是怎么知道?难道戚宝山才是当初拉皮条的“经手人”?

严小刀随即否认:“我干爹也不知情,当初,是他带着我拜访过一位算命半仙儿。”

“……”

所谓能掐会算的半仙儿,就是先前小刀向凌河提到过的道士。

那位道士一直就说,这干儿子是戚爷的摇钱树、聚宝盆,半生富贵通达的依靠,就这样把戚宝山忽悠得云里雾里。生意人都讲究风水和迷信,戚宝山十分信任满意道士的话,每年都去拜山,特意带干儿子前去拜见道长。

戚宝山请道士为干儿子起一个学名,另外拟定一个吉利的出生年月生辰八字,给干儿子上户口和打身份证件时有用。

道士在莲花台上打坐,焚着香炉,睁开松软耷拉的眼皮,瞅着少年小刀,很久都不吭声。

“道长,怎样?我这儿子,应当取个什么名字吉利?”戚爷问道。

“没什么吉利不吉利,这孩子的名字,是一个‘逍’字,逍遥的逍。”那道士念念有词。

“逍遥的逍……那,就应当叫严逍?”戚爷认真地确认一遍。这个字的发音还挺顺耳。

“就是逍字,只能用这个字,不必想了。”道士口吻笃定。

“再请道长给我儿请一份吉祥的生辰八字?”戚爷对干儿子是真心爱护和在意,恭敬地对道士欠身。

那牛鼻子老道当真是从两枚鼻孔里喷出一股气焰,哼了一句:“没什么吉祥不吉祥的,生辰八字早已天定,不是由贫道来定。你爱儿的命就是这般,命不由人,人强亦胜不过天意啊!”

老道士在纸上写下了“1988年7月9日”这个阳历生辰,面容即刻现出极度悲苦的神色。这老家伙脸庞上的纹路一道一道垂落下去,没由来地透着心酸,唉声叹气盯着严小刀盯了许久:“你收养的这儿子出身名门望族,不是池中俗物,注定命硬坎坷,我也泄露了天机,我命不久啦!”

不久之后,老道士果然羽化升天,死翘了。

戚爷特意携着干儿子前去祭奠,为那道长的风光大葬捐了全部的花销。

……

……

“燕城十二少”名册典籍中,最终确认十名实质的受害者,只有两个少年因某些偶然奇情的因素,万分幸运逃脱魔掌流落在外,如今真相大白。

至于名叫“韩逍”的少年当初怎么遗落到村庄旁的公路上,对往事还能留有多少记忆,就只能依靠警方坚持不懈地继续深挖调查,这孩子背后真正的家世。

流荡到农村路边的孤儿小刀,最终取名严逍,一直用着“1988年7月9日”这个他真实的生日,走过十余年坦荡的悲欢。他如今终于在自己面前,翻开了这本七拼八凑打着陈年补丁的命运书,重新揭开支离破碎令人痛心的第一页楔子。只是杨柳青青时节不在,稚童单纯美好的时光永不会再来。

第一百二一章 湖光塔影

盛夏时节, 燕大校园笼罩在酷热暑气中, 呈现一片湖光树影的俊秀景致。

学校里学生都已放假回家,有些出外打工实习, 做家教挣钱。校园里却丝毫不见冷清, 轿车在教学楼之间的窄马路上贴身拥挤着, 自行车见缝插针地迂回穿梭。人流熙熙攘攘,水果摊位和超市十分热闹。

这是燕城最负声望的高等学府, 各地人才暑期交流学习的流水集散地。平时没有机会考取并常驻这所大学的学生, 趁着暑期千里迢迢北上,在湖光倒映着塔影的校园内游历一番, 也算开阔眼界增长见识。

轿车停在西门外的街道旁, 不能再往里闯了。车上人于是全部下来, 步行进入校园。

陈瑾和齐雁轩并肩走在前面,往来的人流和景致风物让两个小年轻儿的眼花缭乱,四只眼乱瞟。两人不时地飞快对视,用手掌中指关节偶尔悄悄碰触对方, 眼含初来乍到的新鲜和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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