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横刀(60)

“严总,为什么你身边人就不告诉你,我就死在隔壁啊?”

……

严小刀是在那一刻眼底涌上一层猩红,如一把野火顷刻间燎原,就连隐在发际线内那一道旧伤痕都爆成红色。

他猛地甩开凌河搂着他腰的手臂,盯着这个人。

这张嘴,当真有毒,简直就是蛇蝎。

这人一个小时前还虚弱得几乎窒息气绝,那样子绝不是装死,这才刚缓过气儿来!凌河两道锁骨之间露着粗大的针眼,胸口一片被强度按压留下的青肿,明明气息虚弱却字字钻他的心。才刚回血不足满格,这就开始放招!

严小刀怒不可遏,也是之前对戚宝山已经心怀疑虑不愿承认,胸腔里被一股气顶得十分难受。二人视线胶着纠缠,在黑暗中都拧出噼啪四溅的火花。他一把捏住凌河的下巴,捏得非常狠,这一下就将凌河的面部表情捏到扭曲:“你说够了?还有什么,全倒出来。”

凌河倔强地直视着他,极薄的嘴唇没有血色,唇型就暗示口角的锐利。

严小刀逼问:“那个黄毛杀手,当时跟你说话了?……他说什么了?”

凌河眼底也渐渐泛红:“我告诉你他曾经说过什么,他是谁派来的,你会信吗?”

严小刀冷面无痕:“你说。我听听你还能说出什么?”

凌河冷笑:“我还能说什么?再多说一句我命都没了,你还不如直接去海里捞尸上来问个明白。”

半晌,严小刀点头:“那你就什么都别说了,闭上你这张嘴,再多说一个字,我把你舌头拔下来。”

凌河毫无惧色,也是一脸傲然,绝不在这个关头认怂服软。他只要有一丁点软弱、心虚、趔趄畏缩或者撒娇卖好,以严小刀的聪明心智一定看穿,一定拔了他的舌头、剖出他的真面目。

他那时以应激反射般的手速也掰住严小刀两根手指,按捺不住想要凶狠发力。小刀快要把他的脸皮掐漏了,直捏到他牙床与口腔黏膜摩擦出血,比戳他个针头疼多了。

他还是放弃了,没有像掰断针管那样掰严小刀的手,缓缓松开了……

严小刀脸猛地靠近他一字一句送出威胁的时候,凌河都没听清楚这人说的啥,严小刀很好看的唇形一下子让他走神,一小时前的回忆鲜明如新直击他眉心,两人唇纹正中还嵌着一抹血色,没有洗掉。

今夜的两人,危急关头都不惜以命相搏,都放了大招,只是一个斩臂,一个攻心。

两人在黑暗中,都懒得搭理对方,心有灵犀在吵架时反而不是好事,话不投机时又不能像小孩那样打闹耍赖,于是干脆用带矛刺的视线互相较量绞杀,将对面的人鞭挞了足足七八个回合,都想压服对方都不能得手,却又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还睡在一张床上。

第二十一章 求拜真佛

半晌, 严小刀才余怒未消地放开凌河的下巴。

即便没开灯, 他也发现自己手劲使大了,凌河下巴上赫然两块发青的指痕。他手太糙,细看几乎是按上去两枚纹路毕现带有血丝的指印。以凌河一贯的脾气,这人竟然就没发怒,没有抱怨喊疼, 一声不吭地捱了, 望着他的眼神含有深意。

本来就是就地取材见缝插针的挑拨离间, 失败了, 抱怨什么?抱怨眼前的严先生没你设想的那么笨吗?凌河自认为心毒但并不龌龊极品,他也佩服心智强大的男人。

凌河自嘲了一句:“严总的妙手, 连牛骨头都能秒碎成渣,捏我真是杀鸡用牛刀。”

两人仍然面对面侧卧着, 近在咫尺, 能嗅到对方呼吸,都不躲闪,却又不肯就近低头讲和。床上的气氛和滋味令人尴尬,手边好像原本应该抚摸着什么人,手心里却空落落的,什么也攥不住。那种又恨又恼却又暂时还离不开对方的滋味,着实品尝到了……

严小刀伸手替凌河揉了揉脸和下巴,把那几乎快要变形的凹陷又修整回来。

凌河讥讽道:“帮我手工削了个脸,我下巴瘦了吧?比那位麦先生精雕细刻的下巴如何?”

严小刀脱口而出一句大实话:“你比他好看多了。”

凌河以唇型划出笑容:“谢谢严总。”

……

凌晨的微光中,严小刀凭借均匀平滑的呼吸声判断,这回凌河是真睡着了。

凌河头转向他,睡颜呈现一种舒展而端庄的美感。凌河仿佛在睡梦中终于屈从了潜意识,卸下又臭又硬浑身是刺儿的架子,一条手臂伸向严小刀,手指抓牢他的衬衫,握在手心里,这样比较有安全感。

两人就在大床上并排而卧,动作中不含任何亲密成分。

以凌河的身材高度,也不是那么容易表现亲昵。比如,这人把头靠向严小刀,也钻不到他怀里去,只能是肩并着肩,就钻不出个“小鸟依人”的姿态;严小刀用轮椅推着凌河出门,对方那气势总感觉就是他推着一位大少爷主子出来体察民情;偶尔不得不把这人背起来,凌河这毒嘴还在他耳根下嘲弄他:“严总,您腰再弯一弯吧,我脚拖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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