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会有人来看我们吗(12)

“自己去看,不要问别人一本书的内容。”陈染站在凳子上端详高处的原文巨著。

“哦…”我拿着这本白皮的小说,迟疑了一下,塞进书包。

我们在偷书,偷一个死人的书。是陈染家楼上的教授,前些天死掉了,家属料理后事后把家具搬一搬,留下了不少很难买的小说和专著,也许偷书真的不算偷,与其让那些人把书当废纸卖掉,还不如交到珍惜它们的人的手里。

“我姐姐说她喜欢你。”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就说出口了,并且假装善意的问:“你喜欢她么?”

“有点吧。”陈染替给我书,我接过,手指相碰时有种刺痛感。

“什么叫有点啊,你不许招我姐姐,不然我抽你。”

“那我招你?”他从椅子上跳下来。

“边去,我对男人不感兴趣,我比较关心自己的脑子。”没看他,蹲在地上,把挑出来的书摞成一摞。

“我不是男人,我是小男孩。”他笑,轻易的就带过了那个话题,剩下惶惶不安的我,蹲在那,可怜兮兮。

回家后,有些气馁的拿出白色的小说,躺在床上读了起来,茨威格的语言很细腻,虽然没有太多的深度,却能抓住读者紧紧不放。我一口气读完了,那时是凌晨三点,严重的恍然让我心力交瘁,我觉得我就是那个女人,那个可悲的没有名字的女人,然而我害怕自己像她,我不想自己的一生如此苍白,这个想法是让我抗拒陈染的,他吸引我,但我不想因为他,而失去了自我,那不是伟大的爱情,而是可悲的牺牲,我无法一直走到生命的最后才入那个女人般对陈染说,现在我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只有你一个人,而你对我一无所知,你正在寻欢作乐,什么也不知道,或者正在跟人家嬉笑调情。我只有你,你从来也没有认识过我,而我却始终爱着你。

联谊晚会是九八年新年时举办的,北京下了下雪,学校里银白一片,操场上的T台被灯光照的如梦中浮云,虽然很冷,气氛却不错,陈染代表东城唱了首歌,很流行的那种,我在后台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无比安静。

后来,我离开了,在很远的教学楼门前的台阶上坐下,听着隐隐的美妙的歌声,不觉中轻轻地跟着哼唱起来。

再后来,他的歌唱完了,我依然坐在那里唱着,抬起脸,闭上眼,让雪花飘落在睫毛上,幻想着那细瘦的眼,那被庐山雨打湿的长长的羽睫,如黑色的蝴蝶,翩跹不止。

“你干吗呢?找了半天了。”

我恍然睁开眼睛。

陈染站在雪地中,高挑的身影因为逆光而看不清细节,但我能看见,他围着姐姐织的围巾,灰色的织得很好看的围巾。

“没事,累坏了。”我轻笑,收起笑,看看他又笑出来。

“傻了你。”

“过来。”我说。

他看着我,走近,蹲在我面前,突然间我就抱住他的脖颈,跪在雪地上,压的陈染微微弯腰。

“陈染,你是我遇见过的最特别的人,你是我最珍贵的朋友,我喜欢你,新年快乐。”

纤长而有力的手不知何时抚上我的背:“嗯,愿我们友谊的大树枝繁叶茂。”他是带着笑意说的,但那不是笑,是我永远所不能知道的秘密。

在这个冬夜的暖暖的环抱中,我脆弱而后坚强了,我的脸贴着他的脸颊,忍不住的泪水从缝隙流下,温热了我十多岁时,所有的青春的寂寞。

背影

第四章

火车就要开了我就要走了

离别就要来了话怎么说呢?

眼看天气秋了叶子在哭了

转身是背影了你就进了往事了

我知道这以后的以后

可能再见不到你了只是那时候

极不愿意承认这念头于是你转身后

转身了以后那背影在这么多年以后

还能够鲜活的在我的眼眶中

微微颤抖微微颤抖

——题记

冬去夏来,陈染消失了半年,他在准备高考吧,容姐也和书本打起了交道,我谁都没烦,心想自己不能那么不懂事儿,便每天和冯小胖打打闹闹,晚上一个人读书看电影,后来被个好久没见的发小勾搭着学起素描来,总之,生活。

那个发小叫周周一个孤僻的女孩儿,和容姐一样大,小时候并不和我们玩在一起,她家在奶奶住的那个胡同,印象中一直顶着苍白的脸,话不多,我认识她是因为十多年前这丫头在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骂走了欺负我和冯小胖的孩子们,说起来,人遇见英雄都难过美人关。周周十三岁时和父母去了外地,高二下半学期自己回了北京,还是原来漆黑的瞳孔,细长的胳膊,沉默不语,只是剪了短发,她不穿校服,老爱带着墨镜,中性的打扮斜背着书包,恍然看去像个少年走过你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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