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一诺(180)

记忆,对我来说是证明我存在并且真实的渡过了一段岁月的标志;对现在苏措而言,却未必如此。记忆无论多么美好,都不可能成为永恒。

对她而言,重要的是活着的人们,例如那些爱着她的人,不再是过去的那个我。

毫无疑问,在可用预见的未来,某一天,我终会被她忘记。

从我离开那天起,我对她而言,便已经升华为意义和精神的存在,不再是可以用来“爱”或者“被爱”的那个人。爱依附于人的存在,如果太长的时间里得不到回音,那份爱终就会变质,被人看作是妄想和偏执,在众人的质疑声中,连自己也渐渐迷失。

这么些年,也许只有我看得清楚。

苏措是怎么样被人们的想像扭曲了,说她傻的人,说她疯的人,说她有心理问题的人从来都只多不少;最可怕的是她自己也这样认为,在西北研究院,孤零零的夜晚,她一个人抱着膝盖失声痛哭,不停的问自己是不是真的累了。

她一个人喃喃自语:为止,如果我忘了你,你会不会怪我?

[九]

中期考试后,高三的课程终于全部结束,我们进入了高三的总复习阶段。

高三的生活这才真正开始乏味起来。每日重复的做题和练习,天黑得越来越早,放学的时间却越来越晚,每个老师都留了一堆练习试卷。

物理竞赛的成绩在十二月初公布,我得到了一等奖,同时获得了保送到华大的名额;关于报送这事,各方意见很复杂,老师本不愿意保送我,说希望我去争高考状元的头衔;妈妈却不答应,她认为高考变数太多,现在能稳妥的上理想中的大学,完全没必要去参加高考。

对我而言,其实怎么都好,能不参加高考也是不错的选择,可以稍稍轻松的渡过高三下学期。于是那段时间不停的填着表格,跟华大的招生老师见面等等。

因此有时乍一看去,反而比其余同学还忙。

我想我还是得到不少的羡慕眼光。

填写个人资料的时候,孟高飞有一搭没一搭地说我:“哎,江为止啊江为止,世界上的好事全被你占光了。”

我无奈,而且有点困惑:“很多好事吗?我真的没什么感觉。”

“我说的不是保送的事情,能保送固然值得羡慕,也是你凭实力赢得的,你读书的认真样我还是看到的,”他忽然撇了撇嘴,伸手指了指前座,压低声音,“呃,你最近根苏措的关系不一般吧?周末的时候,好几个人看到你们俩在逛街呢。他们还说,你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只有看到她才笑得跟什么一样。”

他说的应该是前两个周末,我陪苏措去青少年宫下围棋的事情,想不到被那么多人看到了。明明知道在善意的开玩笑,还是尴尬得要命。

“哎,哎,不是……”

“不是什么啊,你当我是瞎子啊,”孟高飞叹口气,“我跟苏措三年同学,也没看到她跟哪个男生这么好。以前是苏措她哥护着,没人敢下手,现在到好,让你一来就捡了个胖娃娃。哎,我该说人长得帅果然还是真好吗。”

因为紧张,我不停的转着手里的笔,东找西找话题。

“我听苏措说过,她哥哥叫苏智,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哥?”孟高飞咂嘴,“整个学校没人不知道的,人精一个。今年的高考,整个市的文科状元,平时也没怎么看他读书来着。还有,指挥起人来很有架势,篮球也打得很好,很骗了些女生围着他团团转。就是拽得二五八万一样,一般人不在他眼睛里,不过谁也拿他没办法就是了。”

我忍不住笑了:“挺有意思一个人啊。”

“不过我敢保证你认识他后就不会觉得那么有意思了。记得有次运动会,啊,那时我们高一吧,他也不过高二,篮球比赛的是高三的作弊犯规,他当即就领着半个年级的人跟裁判和高三的那帮人杠起来,然后引校长出面宣布比赛无效,”孟高飞边回忆边摸着下巴说,“反正轻易不敢惹的人,对苏措更是保护欲强烈,简直是一妹控,要是他知道有人对苏措不怀好意,嘿嘿嘿。”

他笑得毛骨悚然,我一哆嗦。

他一拍大腿,“啊,说起来你上华大,不就跟苏智是邻居吗。上大学后你肯定能认识他,到时候就知道了。”

经过这样一番描述,实在忍不住对苏智充满了好奇。

跟苏措下棋时问及此事,她哈哈一笑:“我哥吗,自小被当宝贝当惯了,骄傲也难免。不过现在上大学,好多了,昨天才打电话回来说学校里卧虎藏龙,什么背景的人都有,吓得老老实实的读书,不敢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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