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亲狈友(456)

他嗓音洪亮地命令:“给老子写到前面来!罚你写一百遍!”

最后他趾高气昂地顶着满胸脯“我爱你”,大咧咧的叉腰照着镜子,臭屁地逼段杀给他拍各个角度的拍摄,满意地直哼哼,还一个劲追问忍笑忍得很辛苦的段杀:“我是不是帅到地平线以外去了?”

他从小就学会在人前伪装成坚强好胜的老大哥,只有在段杀面前才不自觉地流露本性,其实他很幼稚,很胆小,也很没主见,段杀把他当小孩子一样娇惯着,对他五花八门的小把戏都照单全收,在他没拿到驾照时风雨无阻地接送他,从没在他身上吝啬过一分钱,替他求情在自己手上留下永久的伤疤,甘冒风险为他顶罪……如果那都不是爱,怎么会在分手后任由他施暴动粗,任由他勒索荒谬的赔偿?

他们曾经抽同一支烟,用同一个水杯,穿同一条牛仔裤,有多少美好的往事,永生难忘。他倒回来,从背后抱着那人,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落了下来:“你对我好的,我都记着呢,谢谢你。”

深夜,杨小空走出机场,晃亮的灯光照在他略显疲惫的冷峻脸孔上,显得骇人地苍白。招了辆计程车坐进去,他习惯性掏出一包烟,抖出一根叼在嘴上,火未点,马上意识到这不太礼貌,便用两根手指夹着那根烟神经质地在指间转动。

厚厚的云层挡住了天空微弱的光亮,空气闷热潮湿,雨水将下未下。对司机说了地址,杨小空没有再开腔,眯眼看着计程车的后视镜上挂着的几串很新鲜的茉莉花。清新的香味弥漫在车子里,让人烦乱的思绪稍微静下来,那雪白的花瓣泛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清绿,既病态娇弱,又奇异地惹人怜惜。

车行至军区大院内,大雨倾盆而下,司机抱怨道:“瞧,也不等你到家再下。”

“没关系,到门口叫我朋友来接。”杨小空说着,掏口袋准备零钱。

车很快到了家门口,杨小空数好钱递给司机:“师傅,多给你三块钱,你给我串花吧。”

司机爽朗地笑道:“不用不用,这一块钱三串,便宜的很,送你一串好了。”

“你拿着,不然我不好意思要的。”杨小空执意塞进他手里。

“呵呵,你真客气,喏,那都给你吧……”司机也不再推辞,摘下所有花串递给他:“你不叫人来接?这雨下得可真大啊。”

杨小空张望一眼黑洞洞的屋子,将花串在手腕上绕了两圈,“他可能睡了,不用叫了,夏天淋淋雨不打紧。”

这一夜的雨,杨小空终生难忘,他踏着满地泥泞,轻声开合铁门,唯恐声音太大会吵醒白左寒。雨水浇在他的身上,他小心护着手腕上脆弱的花串,快步走过院子,从大门口到阳台不过十几步之遥就淋成了落汤鸡。

一到夏天白左寒总是长年累月地开着空调,若在卧室里搁一串茉莉花,空气会清馨许多。杨小空打开阳台的壁灯,看看完好无损的茉莉花,微微地笑了笑。然后,他推开房门,笑容如落没的潮汐,陡然褪了下去——门前多了一双陌生的鞋。

借着阳台照进来的昏黄光线,他抬起虚浮的双腿,一步一步接近通往卧室的楼梯。耳朵里飘进细细碎碎欢爱摩擦的声音,他侧了侧头,多么希望自己听到的是幻觉。那熟悉而又魅惑心骨的呻吟,压抑着三分痛楚七分渴求,在黑暗的屋子里飘摇。那个人曾经无数次在他身下辗转交缠,含嗔带怒地唤着他,而此时,却在呼唤另一个人的名字。

杨小空走上台阶,一手扶着木质扶手,一手毫无意识地握成了拳,脑袋里有个声音喊他停下来,可是两脚不受自己的控制,机械地往上走,每走一步犹如踏在炼狱焰火之上,艰难且沉重。

床剧烈地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老旧的木板地面也跟着轻微晃动,白左寒那带着欲拒还迎的哀求夹杂其间:“方雾,注意你的伤,轻点……”后面的话被堵了回去,肉体碰撞的声音交织在急促欢愉的喘息声中,声声激烈尽兴。

敞开的卧室门就在前方,他只要再往上走两层台阶就能看到那不堪的一幕,他选择停下来,不是为了给彼此留存颜面,而是走不下去了,他左边胸口袭来铺天盖地疯狂的绞痛!前所未有的痛!宛如千百只刀锋般尖利的爪子在心里抓揉撕扯,痛得咬破了嘴唇也无法抵消一丝半点。

再也迈不开步子,饶了自己吧,不要去看,不要去让自己伤得更加惨重,他偏过身靠在扶手上,弯下腰捂着胸口,苦苦奢求能缓和些许这样让人窒息的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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