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手记(8)

夏明若坏笑起来,缓缓用枪口对准小陈:「你的,带路。」又瞄准楚海洋:「你的,八路的干活?」

楚海洋一巴掌狠狠拍在他脑门上,夏明若捂着头嗷嗷叫,楚海洋劈手夺过枪:「没子弹。还是苏联产的……这进山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小陈说:「民兵?」

「前线的正规军都配备不上这种枪,」楚海洋四处看了看,拨开灌木丛后发现了一道暗色干涸的拖行血迹,沿着血迹走了两三百米便是悬崖,崖下是滚滚的澜沧江。

「可能是盗墓贼内讧,然后把死者扔下去了。」楚海洋说:「我们快走。」

小陈倒怕起来:「还、还去啊?」

「废话!」夏明若说:「一句老话,抓不得皇后,杀不了太子。」

「又胡编,」楚海洋说:「别信。」

小陈其实不知道娘娘坟的确切位置,走了几个小时自己也糊涂了,先围着半山腰一棵大树转:「好像是这儿看见鬼火的……」,又围着块大石头转:「似乎又是这儿好象又是这儿……」,最后指着对面山峰说:「那儿。」

夏明若摆出一副阶级斗争脸,抖着腿问:「到底是哪儿啊?」

「我忘了,」小陈的黑脸里透青。

夏明若生气了:「杀你祭坟!」

楚海洋把他拎开,四处寻找后发现了不远处一汪山泉,便走回来在树下的空地里搭帐篷:「不记得就等呗,盛夏的夜晚,磷火会经常出现。」

一听要等小陈不干了。小伙子什么都好,就是怕鬼,学龄前鬼故事听多了的典型,平时让他走夜路都不太愿意。

夏明若用黑洞洞的枪管指着他的脑袋:「只数三下,三,二……」

楚海洋丢下帐篷,把夏明若捆得扎扎实实放在身边,拍拍手继续干活,小陈则啜泣着把冲锋枪扔远。

夏明若翻来覆去好不安生,一直喃喃自语。

「又怎么啦?」楚海洋没好气地问。

「海洋,」夏明若侧躺在草地上:「你到我这个角度来看。」

楚海洋趴下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透过重重的枝叶和灌木,隐约看见对面山崖上,有一小个黑黢黢的山洞。

「放悬棺倒不错。」夏明若说。

「莫非娘娘坟其实是娘娘悬棺?」楚海洋问:「出发前李老师对你说了什么?」

「你别耍流氓压着我我就告诉你。」夏明若说。

「谁稀罕你。」楚海洋爬起来。

夏明若挣开绳子,从兜里掏出把炒黄豆,一个一个往嘴里扔,惬意得很。

「说呀。」楚海洋催他。

「他提到了娘娘坟,让我上这儿来看看。」夏明若说:「对了,你还记得赵老先生吧?」

「怎么会不记得,就住我们大院,老抱着我们上公园玩,」楚海洋轻轻叹口气:「一晃快十五年了。」

「1965年,地质所在元谋县的一个小盆地里发现了元谋人牙齿,那地方在金沙江边上,海拔一千一百米左右。」

「我去过。」楚海洋说。

「其实当时赵老先生他们也在云南,只是咱们的宝贝李长生老师在电话里听错了,把元谋县听成了云县,结果扑了空,往回走时经过拥翠山区,晚上住在山脚下一户人家家里。结果发现那家狗脖子上拴着一块玉琮,大概七厘米高,外圆内方,青玉,花纹像是夔纹。」

「那块玉是葬器?」楚海洋猜想。

「嗯,」夏明若说:「似乎像是随葬品。」

「为什么说似乎?」

夏明若一摊手:「因为云南属于边陲地带,古代文明和中原有很大区别,他们的东西不是专业研究者谁敢确定?当时问了老乡,老乡说是上山时捡的,寨子里的老人讲山上有娘娘坟,老先生这才敢推测这块玉是葬器,但他们那次却没能够上山。」

「总之老先生就用五斤粮票把玉换走了,我就说太贵了,也不知道还个价。后来,还没来得及研究……呃……后来……」

夏明若眼神一黯:「不说了,后来你都知道。」

六六年初大学教授赵成被迫害致死,一生的著作心血,付之一炬。

「那块玉被红卫兵抄家抄走了,估计早砸成碎片了。」夏明若垂头说。

楚海洋长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而今迈步从头越,而今迈步从头越!」

天色擦黑,山风骤起,楚海洋架起小锅做饭,夏明若肚子里馋虫跳得他受不了,便时不时搞些小动作,这回偷一块烤红薯,下回偷一只烘土豆,偷一条腊肉,偷一盒罐头……

楚海洋忍无可忍,迈开长腿撵得他满山跑。等两人推推搡搡回来时,发现小陈正抱着树打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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