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儿与阿朱(16)

我足足喘了五分多钟气才爬起来,心中已经没有了斗争。

他在邀请我。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拒绝?至少先试试弹性。

这颗星球是因为什么而运行的?比如草丛中的母狮专注着盯着一只角羚,比如猎鹰突然从高空对着兔子俯冲而下,比如北极熊一口咬住了探出冰孔呼吸的海豹……

是欲望,是对食物的欲望,对名利权力自由等等的欲望,对性的欲望。

我的后背在痉挛,我的双腿在打颤,我大汗淋漓,我呼吸粗重,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像张贤亮的书里写着的,叫做交配!老百姓叫睡觉,正式用语叫性交,《阿Q正传》里叫困觉,古典文学中叫云雨,叫行房,叫交媾,叫事毕,叫性生活!

我朝阿朱扑了过去,在接触的一瞬间,他突然翻身!然后我挨了一记肘击——我挨了一名一米九二的、篮球系肌肉发达程度排前三的、曾经练过十年散打的、壮汉的肘击。

我醒来时,四周白茫茫一片。

阿朱、核儿和徐真人围坐在我身边,阿朱柔声说:“这是医院,你别动,好好躺着。”

我头痛欲裂,眼前仿佛戴了老花镜,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

“我……脸上疼,还有……怎么觉得……不太透气儿啊……”

“废话。”核儿说,“你鼻梁断了。”

“哎!你别动啊!别怕,没事儿!一准帮你接回去!医生说了,还能弄得比以前更漂亮些……你哭个什么劲啊我的好桃儿好哥们,争气点儿行不行?”

阿朱歉疚地说:“对不起桃儿,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是条件反射,以后不会了!保证不会!我、我……”

如果不是脑袋被固定了,我一定会扭过去把他的屁股咬下来。

算了,不用道歉阿朱,这是我胡思乱想的惩罚,咱们不会有以后了,你把我彻底打醒了。佛经里说“醍醐灌顶”,这以后日子没法过,我还是等着真正属于我的缘分吧。

啧,鼻子好痛!这算是什么玩意儿!真他妈累死人了。

三天后我出院,买车票去了杭州。

杭州真闷热,我拒绝来自学校的任何电话、短信、微博、email,打着绷带站在西湖边上曝晒,但凡经过的都以为我要自杀。后来我钱包被人摸了,有个好心眼的警察叔叔给我买盒饭,还帮我联系了救济站。可是我没去,我给人画像挣了几十块钱,上了火车又回去了,还正好赶上开学。

核儿带着我去公安局销案,一路上不停地数落我,说:“阿朱很惦记你。”

我真不愿意惦记他。

从我回去的那天起,这座城市就开始下雨,大雨、暴雨、雷雨轰轰隆隆下了二十多天,学校里也涝得不行,天气比人还阴晴不定。我以前的几幅得意之作全霉在柜子里了,我把它们捧出来,拾掇拾掇,然后烧了。

从九月开学,到一月放寒假,我再没愿意见阿朱一面。纵然他带着十几个人在宿舍门口堵我,也让我翻窗逃了。

他追在后面高喊:“桃儿!到底要怎样道歉你才肯原谅我!”

别整得跟言情剧似的,再说我从来就没怪过你。这是一场我与自己的战争,唯有依靠时间才能打赢。

差不多到来年三月,我才能比较自若地面对阿朱,不会产生某些幻想。当然也因为我很大程度上是靠眼睛思考的,看不见了也就没想法了。阿朱很高兴我重新接纳他当朋友,经常来我们宿舍串门。有一天拎着整箱啤酒过来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找到工作了!就是本市的防暴大队,哥们要当警察去了。”

我们都替他高兴,他爽快地开瓶盖:“喝酒!过两天请你们吃饭!”

他凑过来对我说:“桃儿,你不是老说自己的电脑破吗?我走后,我那窝里的电脑全归你,够仗义吧。”

“够仗义!”我竖起大拇指,“你可不带后悔的。”

阿朱说:“那是,对你我从来不说假话。”

他没骗我,论文答辩完他就把平板电脑扔给了我,至于其他的他说要检修一下,更新点儿硬件,过两天再给我送来。

那两天我真高兴,本来就没钱弄这些玩意儿,现在白白地捡一批。宿舍里其他家伙都上网吧去了,我独自带着笑意睡午觉,刚睡着电话就火急火燎地响起来,一接是颜小二。

颜小二的声音十分凝重:“桃三,你在听吗?”

我问:“怎么了?”

他说:“我破解了阿朱的密码,在他的硬盘里找到一些可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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