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儿与阿朱(2)

我不想见颜小二,原因有二:

第一上面说了,他是我妈攻击我的利器;

第二是因为我刚发现自己是双性恋,除了同班那个大美妞,我还喜欢阿朱。我在书上看了,这号很稀有,属于边缘人类,鉴于父母双全,又不想陪着徐真人挨电击,我得确保自己不走到邪路上去。颜小二从小洞察力惊人,我怕让他看出来。

颜小二果然有所察觉,他问我:“你为什么老摸阿朱?”

我悚然,糟了,莫非我故态复萌即一旦不用两只手码牌就会腾出手来捏阿朱?

阿朱豪爽地笑了:“因为我腿毛多,他说摸起来扎扎的好玩。”这牲口还把跨栏背心拉下来问:“我还有胸毛呢,你要摸吗?”

颜小二摇头:“不,谢谢。”

他示意核儿和他换位子,说他不能忍受上家是个始终把手放在别人大腿上的人。但核儿还是正义的:“入乡随俗吧颜博士,要不你也去摸上家的?”

颜小二狐疑地望着我,我赶忙把大腿藏起来。阿朱还在那儿卖傻,给他展示腹肌,阿朱说我体育系的,练篮球的。

颜小二转而问我:“你也是体育系?”

你老管我做什么!

“不是。”核儿说,“我们俩学美术的,他油画,我国画,还有刚才神神叨叨的那个,他学艺术理论的。”

“那你们怎么凑到一起?”

“补课呢,外语不及格。”

“每天还上课?”

“差不多吧。”

“那……”

我突然摔了骰子吼:“你到底还摸不摸牌?”

核儿诧异地望着我,说桃儿你怎么了?干嘛对人家颜博士发脾气?你平时不是脾气挺好的吗?

我不知道,我就是恼火,就是烦,我对生活突然失去了信心,这里有个智商是我八十倍的家伙,而且他还知道我是什么鸟变的!

颜小二笑了,他把面前的牌一推说:“不玩了,我请你们吃个饭吧。”

此话一出,阿朱和核儿当场就死心塌地爱上了他。阿朱建议去吃麻辣锅,颜小二摇头,报出个挺有名的高级酒店,说:“吃自助餐吧,方便。”临走我们把徐真人也捎上了,这几个月他把自己折磨得跟个排骨精似的,旁人看着都可怜。

一进了餐厅我们就直奔海鲜刺身。徐真人这时候一点儿也不疯了,我们四个就像上辈子跟龙虾结了血海深仇似的一口气吃了二十多只,还有蚌啊螺啊蟹啊鱼啊扇贝啊蛤蜊啊,吃完了才看见颜小二还在那儿慢条斯理地挑冷菜呢。后来我们又一人弄了一客牛排、一块鹅肝,灌了点儿洋酒,烤了点儿鱿鱼,弄了点儿培根,搞了点儿寿司,喝了点儿虫草乌鸡汤、竹荪鸽蛋汤,吃了点儿蛋糕,捞了点儿鱼翅,还有扬州炒饭配广东菜心,葱爆大虾和麻辣鸡翅……最后还一人吃了几杯哈什么达斯。我都二十岁了才头一回吃到哈什么达斯,更可恨的是它和我小时候吃的蛋筒一个味儿。

这顿饭吃得太满足了,当天晚上我就泻得不行。

第2章

吃什么都泻,喝水也泻,走廊上彻夜回响着我的拖鞋声,最后我简直就剩一张皮了。麻友们带着我上医院,医院说我是急性肠胃炎,要挂水,阿朱带我找躺椅,颜小二去付钱拿药,徐真人一进医院就要疯,后来核儿引着他回去了。

我趴在阿朱背上,肌肉的触感真好啊,多厚实,多紧致,多有弹性。头一次见到阿朱时,他为了百来块钱给我们当模特,那一刻我就被击垮了。

我心里想那是什么?

那不是洛可可式的矫揉造作,不是后现代般的动荡烦躁,是充满了活力的、纯粹的、凸起的、扭动的浓艳的野兽般的健壮的人体。

我脆弱的眼睛正在目睹着一个奇迹!

我想到了猎豹在旱季广袤的非洲草原上奔跑,想到了牡鹿凌空越过深不可测的山涧,想到了西伯利亚的巨熊直立着凝视着他的领地,那一瞬间我怀疑先前二十年我到底是为什么理由才苟活在这个浅薄与苍白的世界上。

一朵花开了,一朵花凋谢了,唯有喜悦与光芒是不死的,还有这天籁般的、施舍般的力度与线条。

现在力度与线条正背着我在注射室里转悠,我的意识一旦从迷幻的漩涡底部升腾,我就不会放过它们,我要强迫它们,占有它们,侵犯它们,无止尽的,无止尽的!

阿朱说:“桃儿,你说什么?大声点。”

我挣扎着说:“等会儿……记得给我倒杯水……”

阿朱说:“知道了。”然后他就找水去了。他可真高啊,站起来就像一座黑魆魆的塔。不,我不能染指他,我不能把他带回家对我妈说:“妈,这是你儿媳妇,虽然块头大点,但还是很娇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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