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风花雪月(13)

沈晋大笑着接过纸巾,凑到秦央的耳边压低了声音:「我听说,隔壁班的那个『四美』之一给你递了情书?写什么了?让兄弟瞻仰瞻仰。」

「瞻仰后面跟的一般是遗容。」秦央侧过身和他拉开距离,忽然翘起唇角笑得有些恶劣,「沈晋,你现在看上的这位,跟我递过情书。我记得我还留着,兄弟一场,我可以把它送给你,你可以把上面我的名字换成你的,不用客气,大家是兄弟嘛。」

沈晋说:「我靠!」

这一年冬天,一贯湿冷的S市难得下了一场小雪,自小没有见过什么叫「雪花漫天」的孩子在课上连连惊呼,视线都粘在蒙着水汽的窗玻璃上了,任班主任如何劝诱都劝不回来。从北方过来的班主任只能苦笑着摇头。

日子就是这般,平静祥和,偶尔一点波澜。解数学不等式、列化学方程式、再默物理公式,背厌了之乎者也,再背一会儿ABCD,各科老师的语气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凝重,要求越提越高,作业量越来越大,班级里的气氛也越来越显出几分沉重。等楼上的那届初三毕业了,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

懵懵懂懂的学生们第一次认真地学着思考,我的目标在哪里?我想要什么?我的人生究竟是谁的?是为了谁活着?

虽然还是一副黄发长毛的吊儿郎当模样,考试成绩没有达到什么一跃而起一鸣惊人的效果,至少沈晋不再不交作业了,也开始上课做笔记了,放学后乖乖地跟着秦央一起去补课。正如从前秦央妈妈说的那样,沈晋这小孩一副聪明相,真要计较起来,脑瓜子转得远比秦央灵活,从前不过是不上心罢了。现在渐渐的,还是有几分起色的,起码学生手册不是那么难看了。

秦央指着他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问:「怎么近视了?」

沈晋不好意思地耙了耙额前的流海:「从前就有了,一直没戴。」

于是秦央冷笑:「打游戏打的吧?」

沈晋摇着手指笑得神秘:「不是。」

秦央继续冷笑:「看你最近笑得特别淫荡,看A片看的?」

不理会沈晋「我哪里笑得淫荡,我那是笑得阳光」的抗议,回手把他的作业本扔给他:「同学,这道题,计算错误,你漏了一个。来,伸手。」

「怎么会?」沈晋忙低头拿着纸笔验算,最终无奈地把手放到了桌上。

秦央取过笔,低下头,仔细地看着摊开在桌上的手掌:「是上次窗边那女孩儿的意思?」

沈晋笑了,笑得有点小甜蜜:「她说,这个样子比较适合我。」

确实,已经显出俊美模样的面孔,尤其是那双总是笑得带点痞味的狭长眼睛被玻璃略略遮挡住一些后,减了几分逼人的锐气,反添了些书卷气,透着点亦正亦邪的味道。

秦央抬头扫了他遗言,笔尖在他的手掌上划着。

「喂,你画小点啊!哎哟,秦央,秦央,你轻点……好,好,好,就这么大,就这么大……」

起初是一个圆,然后是四条小腿,尖尖的脑袋,在上面用力戳两点就有了一对小眼睛,再添上条短尾巴,中间那个圆上草草地画两道斜线,一只憨态可掬的乌龟正趴住沈晋掌上对着他笑。

「整天都不许洗。」秦央命令。

沈晋没好气地答:「知道。」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眉毛不自觉地拧到了一起,这个秦央够阴损,每天查他的作业,一旦被逮到有什么粗心大意犯下的错误,立刻在他手上画乌龟,害的沈晋连和小女友拉手时都不得不小心。

「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一个词。」秦央歪着头道。

「哦?是不是玉树临风?」沈晋胸膛一挺,脸庞微侧,唇角含笑,摆了个迷倒万千的姿势。

「斯、文、败、类。」秦央一字一顿。

沈晋一怔:「去死!」一脚朝秦央踹去。

有一篇作文,题目是「什么样的人生最精彩?」

沈晋见了,翻着白眼胡诌,「砍过人,吸过粉,站在街上亲过嘴。玩过鸡,蹦过迪,一身休闲夹个包,除了欠条就是(美)刀。」

秦央觉得,这样就挺好。上课时候传传字条,下了课一起说说笑,坐在窗边议论议论路过的漂亮女生,放了学陪着数学老师打打乒乓踢踢球,玩出一身热汗就坐在台阶上漫无边际地聊天,学校里的众生相,报上看到的新奇新闻,糖糖那边的道听途说,甚或,某人喜欢的某位女优,历任女友,过往情史……

天高云淡,意气飞扬。

第四章

时光飞逝,仿佛昨天还瞧见旁人在教学楼前站成几排笑着拍毕业照,一回神,镜头里的人影已经换成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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