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迷津渡(7)

事毕,陆展亭剥着花生壳笑咪咪地对小同子说道:「没想到当太监也能发财,这一天的收入竟比我几年的俸禄还多。」

小同子替他将茶倒上,笑道:「公公,这算啥,等公公有一天当了内宫首领大太监,那才叫日进斗金。」

陆展亭歪在榻上,笑道:「看来我真是进了一行颇有前途的行当……」他的眼有片刻朦胧,但还等不到小同子诧异,他已经抓起银票塞到怀里,又抓了一把花生摇晃着出了门。

小同子跟着问:「公公这会儿去巡视吗?」

「干我最拿手的事。」陆展亭眯着眼笑道。

他先是一晃一摇地出了上书院的大门,往内医院里头去,还没进内医院的门,便见外头有一个面黄肌瘦的青年在假石上晒药草,他回头一见笑嘻嘻的陆展亭,掉头就走。

「喂!」

陆展亭拦住了他,好像没见别人一脸的厌恶,搭讪道:「总不过,内医院庭试在即,你不好好的在家温书,还来这里打杂,不怕又不过?」

其实那年轻人叫宗布郭,是一个前金人。他虽然已是御用医士,但不知为何总过不了内医院的庭试,三年都只能在内医院打打杂。每日陆展亭见了他,就嘻笑着叫他总不过,所以宗布郭将陆展亭恨之入骨。

「我哪里像公公这么悠闲,内医院事多,走不开。」他将公公两字说得特别重,脸上一派幸灾乐祸解恨的表情。

陆展亭听了不答,继续剥着他的花生,宗布郭掉头没走两步,陆展亭突然大嚷道:「总不过,你掉了药方子了。」

宗布郭扭头一看,地下有个纸团,刚想冷笑一声,但眼神一动,将纸条捡起略略展开一看,连忙塞入怀中,再也不同陆展亭多话,匆匆走了。陆展亭在他背后轻轻一笑。

他就这么东散一张银票,西散一张银票,行到干清宫门口,见一大太监死命地抽打一个小太监的嘴巴。

他也不动声色,在一旁瞧了半天,突然开口问小同子,现在内侍太监是不是还有捐品级的,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就丢了几张银票给那小太监,让小同子立刻带他去捐品级。

小同子一头雾水地带着那鼻青脸肿的小太监去交了钱回来,陆展亭笑道:「如今这小太监是干清宫里戴顶子太监了。」

小同子低声道:「这还不是呢,这要等上头的批示。」

陆展亭脸一沉道:「这准六品官是不是比正五品要大一点?」

小同子犹豫着点了点头。

陆展亭指着那大太监大喝道:「那还不跟我上前狠狠地打,重重地打!」

那大太监哭丧着脸,问为啥。陆展亭冷笑道:「不为啥,爷我今儿就是看你不顺眼!」

小同子吓坏了,低声道:「陆公公,这大太监可是总领大太监的侄儿?」

小太监也是吓得浑身发抖。

大太监见了不由得得意,刚说了一句:陆公公,回头我给你引见我叔,咱都是自己人,就被陆展亭一巴掌打得不分东南西北,摔倒在地。

然后,陆展亭上前一顿狠踩,冷笑道:「别叫小爷我再见你这阉渍货糟蹋人。」他揍完了人,就拍拍衣裳扬长而去。

小同子见他边走边掏出银票,便苦笑道:「公公,这可是最后一张了。」

「那最后一张就赏你吧!」陆展亭把银票往小同子身上一丢,进了院门,爬上榻,拉过被子倒头就睡。

可天刚一黑,他的门就被踢开,几个太监将陆展亭从床上拽了下来,连架带拖地拉到了上书房,丢在了亦裕面前。

天已入夏,亦裕只穿了一件淡黄色的麻纱袍子,半倚在书桌前,在灯下看书。

他彷佛没看到被丢在地上的陆展亭,隔了半晌才放下书,用手捻了一下灯芯,将灯调得更亮堂些,然后笑着问陆展亭,道:「陆公公今儿过得还行吗?」

陆展亭呵呵一笑,刚想爬起来,又被那个太监按在地上。

亦裕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放手,陆展亭立即起身,先扭动了下脖子,才笑道:「回太子话,今儿我整理了一下奴才刚搬入的屋子,见了属下,聊了一点儿公事,下午看了点书,乏了刚想睡一会儿,就被带来晋见太子了。」

亦裕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老大一会儿,见他眼皮都不眨一下,便叹气笑道:「都听人说陆展亭撒谎犹如家常便饭,脸皮比城墙还厚,没想到果真如此。」

「你上午游了御花园,喝醉了竟敢在御花园里呼呼大睡,还惊了王妃的驾。不但不知道失礼,还胡言乱语。」

「下午你敲诈了前去会你的下属,发了一笔小财,于是出门惹事,好端端地把干清宫的太监给打了,还替一个小太监捐了一个品级,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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