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戒(34)

秦商把手里的存折啪地砸到他脸上,而后走了过来,轻轻地挤开已经呆住了的三儿,把我半抱半扶地弄上床。“你还真沉。”他冲我扯扯嘴角,“你这样,难看死了。”

我回他一个虚弱的笑,三儿站在床边,僵硬地,也笑。

我的腿在第十天就下石膏了,除了稍微有点不灵便之外,没觉得哪不对,就吵着要回家。这鬼地方我一分钟也不想多呆。这些天秦商常来看我,和我说我没去上课的时候,学校发生的一些趣事,又说起CET4的报名他已经帮我报了,接着抿着嘴笑:“嘉禾,看你这下还不求我?”秦商的英语是他唯一比我好的一科,我假意哀求:“好兄弟,你可得帮帮我,谁不知道我英文破的能气死布什。”他哈哈大笑,安慰我那你可算是伊斯兰教的救世主了,真主保佑你!而一直在医院里伺候我的三儿,此刻总会默默地走开——我和秦商的世界,仿佛是他永不能企及的,之后削好几个苹果,招呼秦商吃,一面把苹果切地碎碎地,喂进我嘴里。

我从没和秦商说起还他钱的事,他也从不和我提,我真的是感激他的,非常。并且已经下定了一个决心。

正式出院的那一天,韦豪才匆匆地来了,对着我拄拐杖的怂样一阵取笑,我看着他谈笑风生的样子,仿佛那天晚上的争执从未发生。

到最后还是我先说起那晚上的事,韦豪一会手道:“行了,你别想太多。我想帮你,不是想让你担心这啊那啊的,你不想我绝不勉强,咱还是好兄弟——”

“不是。我是想和你说——”我打断他,顿了一下,“那事,我应了。”

虽然是应承了的。可我心里仍是七上八下地有些不安。韦豪并没叫我做什么,只是让我这些日子好好地养腿。

而这段时间里,我和三儿之间,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刚出院的那天晚上,三儿给我抹了身子,就一直摸着我腿上的伤一个劲地叹气,我心事重重地,就不耐地推开他:“别这样,我没事的。”他看了我一眼,低着头道:“嘉禾,你是不是怪我……”

我当然不承认,他对我够掏心置肺的了,我还能怪他啥?,其他的……怪他也没用。

“没有。瞎想啥呢?”我粗着声音道。三儿朝我挪了挪:“……哥,我都看出来了——你真怨我恨我,你就打我出气吧,别闷在心里,求你了……”

我心里一跳,赶忙摇头:“胡说!”

他动了动唇,最终选择沉默地把头倚在我肩上,呼出的热气一下一下地骚在我的脖子上,他的手也渐渐地缠到我的颈窝。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多少想补偿?还是想道歉?没必要。我也没心情了,而且,真地累了。我不着痕迹地挣开他,望被窝里一躺:“睡吧,这段日子够烦的了。”

过了好久,我身边才响起他淅梭地脱衣服的声音,之后,三儿也钻进了被窝,却躺地远远地,不敢再碰我一下。

从那天起,他依然对我千依百顺无微不至,却渐渐地和我远了,甚至有了平生第一次的生疏的客气。我知道他在内疚,可我竟不知道想什么话去劝解他,开导他,又或许,其实我内心深处,多少也在跟他赌气的。

似乎在我们还只有八九岁的时候,咱们一群只知满山跑却过早发育成熟的野孩子,就在妄想自己将来的媳妇会是个怎样的尤物,三儿总是摸着他青色的头皮,在我们几个黄腔泛滥的时候正经地说:“长相不重要吧?我希望我媳妇能给我生几个娃,好好服侍我娘,恩,最好能多干些农活,我就满意了。”

不等说完,众人愤怒地上前一阵扭打,以惩戒他的虚伪和愚蠢。

可就在昨晚上做梦的时候,我再次梦见了那句话——

我希望我媳妇能给我生几个娃,好好服侍我娘,恩,最好能多干些农活,我就满意了。

我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景象,便是三儿在摆饭,一面擦着手一面道:“嘉禾哥,我刚敦了新鲜的猪骨,趁热喝吧。”

这是以形补形?我扶着墙慢慢地走过去,喝了一口,果然好鲜——三儿最近是尽了心的服侍我,三餐换着花样来,甚至这些天他帮我去拿药也从不用我留在抽屉里的钱,照样是把药给抓回来。我也不知道他怎地又变阔了,却也懒得去说他,我再不想和他提“钱”这个字。

“怎么样?会不会太淡?听说盐巴吃多了伤口就好的慢,我没敢多放。”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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