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未央(74)

“呵呵,” 蒋捷短暂地笑了,“你不过来捣乱,我就不能断气,行了,不跟你说了,明天上午我就回去。”

手里玩弄着小巧的手机,蒋捷听见走廊尽头有脚步声响起,高大的林源手里拎着纸口袋,很快站在面前。蒋捷抬头:“你什么时候回去?”

林源坐在身边,从口袋里掏出饭盒:

“吃点儿东西,你脸色不好。”

“噢,” 蒋捷伸手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他最喜欢的宵夜‘强记’

的鳕鱼粥。他用方便汤勺,一勺一勺,吃得很安静。他最佩服林源的地方,就是他完全不把发生过的尴尬当回事,和他那么开城布公地谈过,今夜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对待自己,好象什么多没有发生,弄得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想着想着,他感到林源的身影凑近自己,蒋捷下意识地挪了挪身子,躲开伸到自己脸侧的手。

“你的嘴角有粥,” 林源见蒋捷对自己一付戒备,只好把手里的纸巾递给他,“那你自己擦一擦好了。”

蒋捷没接,只用手背蹭了蹭,听着林源轻轻地一声叹息:“你以前跟我说过,你说,有时候感觉自己是条活在鱼缸的宠物,看着外面的世界和自己一线之隔,却怎么游也游不出去。还说,只有吃鳕鱼粥的时候,心里是一片纯净,什么不快乐的事情都可以忘记。”

“我怎么不记得说过这些?”

林源的脸楞了,表情几乎算得上受伤地看着蒋捷,半晌才低低开口:“不记得是因为你不想你记得,可能以后,你的记忆里只有那个人,心里眼里记得的都是和那个人一起的分分秒秒,你只是他的,不是我的小捷了。”

蒋捷觉得两个人的对话在向着危险的边缘滑去,连忙顾作轻松:“你是我姐夫,可以永远叫我小捷,我不介意。”

“嗯,小捷,我心里……”

“姐夫,”

蒋捷忽然抓起林源靠近自己的左手,摊开大而有力的手掌,说,“我有时候觉得你手里好象有个魔力橡皮擦,多么不堪的过去都能一笔擦去,不管是误会还是计划,我和你之间有过那么多不愉快的过去,你还能一付云淡风轻跟我相处。我其实很佩服你的态度,本来就是,过去既然错了,就重新开始,焕然一新。可我真的想跟你说,”

蒋捷停了一下,心口无由来的郁闷和压抑,呼吸都有困难,他费力地喘着气说:“我的过去,现在,和将来,都不会有你。我是你老婆的弟弟,也有自己的爱人,仅此而已。”

说到这儿,蒋捷不得不停下来,手不禁捂上胸口,体温升得很快,手掌下的一颗心脏,快要跳出来。

“小捷,如果我伤害了你,” 林源看着蒋捷痛苦的表情,说,“对不起。”

“不用,你,不用,说,对不起。”

蒋捷抓紧了胸前的衣服,仰着头,心跳过快,手脚都抖个不停,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模糊地看见林源伸手抱住了自己,声音好象是隔着距离传过来:“怎么了?小捷,你怎么了?”

他很想说,我不舒服,很不舒服,好难受。可是他张着嘴,却说不出话,一口气卡在喉咙里,整个人都在窒息,只剩躁狂的一颗心,在空荡荡的胸腔里,跳得很大声,很大声。

糟糟懵懵之中,感到林源抱起了自己,好象进了电梯,又出了电梯,模糊的视线不带一点儿颜色,意识断断续续,仿佛破碎的拼图,不一定在哪个瞬间就跳出闪亮的一幕,然后是黑暗,再象火柴擦亮,出现的仍是完全没有连接的画面。

好象有人在靠近,声音如同漂浮在水面的风:

“你叫什么名字?你是谁?”

“周正是谁?”

“什么地方?什么时间?”

蒋捷置身一片恐慌之中,他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他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好象听见自己连续不断地喊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不停地转着头,四周一片昏暗,唯一的光源在那个黑影的身后,他被迫朝那里看去,还是飘泊不定的声音,象是磁场一样吸着自己:“对,就这样,看着我,看着我,别转头,看着我。”

“不要,不要看你,” 蒋捷心里狂乱地喊,“不要!我不要,周正在哪儿?周正?周正!”

黑影在靠近,一张完全陌生的脸,盯着自己看。蒋捷摇着头,试着躲开他的目光,下巴给牢牢地抓住,一支长长的针头向着自己伸过来。他感到颈间一阵冰凉的刺痛,片刻之后,所有的意识,消失在一片白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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