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入虎口(6)

邹童那会儿才十七,嫩得跟棵小葱儿似的,那叫一个俊,用江洪波的话「漂亮得没挡儿」了。偏偏这个脾气,难搞到奥林匹克水平。他俩纠缠了六七年,不说吵架动手,连分手都跟吃大白菜一样。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不管怎么折腾,他俩还是没真的分开。活着就是折腾,咱还能说啥呢?

我按完电铃拍门,拍完门再按门铃……没人来开门,我怕邻居出来看热闹,只好换政策,拿手机打他们家里的座机。江洪波说了,他肯定在家。隔着门,我听见电话响了又响,没人接听。我继续打……电话突然说占线了。他果然在家,估计是把电话拿起来了。

「开门,邹童,你怎么回事儿!我欠你俩的,是不是?赶紧地,开门。」

过了一会儿,估计被我扰得受不了了,门开了。邹童穿着睡衣,披着大外套,形容憔悴地站在门口,哑着嗓子说:「你吃饱撑的,谁他妈的用你多管闲事?」

我看他说两句话,已经晃了,就知道不妙,上前一步,想扶他,他狠劲儿地推我,结果自己一屁股坐地上了。我赶忙抓住他的胳膊,想扶他起来。这人的身上热得跟烙铁似的,加上他面如纸色,给我吓坏了。

「你有没有常识啊?你当你死这儿,江洪波就内疚了呀?」

估计也是病的没辙了,他没再挣扎,我几乎是把他夹到车上的。一路上,不管我怎么问他,他都带搭不理的。其实,邹童要是闭着嘴,还是不错的一个人,但是有时候张嘴一说话,就能把你气得,恨不得抽他。

躺在诊疗床上,医生量了量脉搏,眉头皱了起来:「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大前天。」邹童有点糊涂了,跟说梦话一样。

「吃过什么退烧药吗?」

「没。」邹童努力集中了下精神,看着医生的眼光,好像人家是个白痴一样。

「烧这么厉害,自己不想想招儿啊?年轻也不能这么折腾。」

邹童嘴唇抿着,明显不想回答。

护士给他量了体温,三十九度二。这家伙,怎么不烧死他呢?

医生解开他的衣服,听诊器落在他胸前,他肋骨下面有大片的瘀青。

「这是怎么弄的?」医生问他。

「给人打的。」邹童迷糊了,脸偏向一边儿。

「这得照个片子啊!」

「不照,死不了人,」你看他象是要昏了,谁说的话,他一句也没落下,「死了倒干净。」

护士进来给他打了一针。医生开了药,说赶快去楼下安排输液。我把他扶起来,他有点走不动,我只能背着他下楼。输液室人很多,坐着的,躺着的。他在门边儿站着,看了眼,就跟我说:「我不在这儿打。」

「医院打针的地方,你还按五星级来要求啊?」

「我要单间儿的。」他靠墙站着,摇摇欲坠。

「就挂几瓶水,医院床位紧张,能给安排吗?」

他抬眼横了我一眼:「便宜的紧张,贵的才没人住。」

一天八百八的VIP病房。

这针打得,成本也太高了。看着护士在邹童的小细胳膊上顺利地进了针,我心里寻思着,江洪波你回来得给我报销!江洪波在金钱上,对邹童很放纵,养成他衣食住行上,都很奢侈的习惯。我有时候觉得邹童是故意的,就是要气江洪波,跟他对着干。

我趁邹童睡了会儿,去走廊里给江洪波打电话。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他妈的,怎么打人啊?」

「你不懂!他怎么样了?」

「病了,打针呢,高烧三十九度。大夫说先把这几瓶打完,看体温能不能降下来,不行就得住院。」

「操……」江洪波骂了句,「你帮我看着他,我晚上就回去。」

「办完事儿啦?」

「明后天再回来呗。」

「你俩都有病啊!」

我简直是服了。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等邹童挂水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今天是苏杨第一天上班啊!真是的,你们打情骂俏,要死要活的,耽误老子多少时间,多少美事儿!我赶紧给办公室打了个电话,TRACY说,苏杨按时上班了,但是刚刚王超来,把他带出去了。

这孙子!公然到我地盘抢人啊!

第6章

邹童倒是没糟践VIP的价钱,输液以后完全不见好转,非常「大爷」地转成肺炎,名正言顺地在那病房连住了一周。江洪波派了个经理去上海,在这头老实巴交地伺候着。我就不说他,一时冲动,打人解气吧!这下可好,有你当孙子的时候。

莽撞的代价是惨痛的。

我并没有象预料中的,天天都能见到苏杨。他倒是每天按点儿上班,就算没有什么工作给他,他也会帮接个电话,招待上门的客户,挺勤快的。但是,那几天我在谈个生意,天天在外头跑,几乎没怎么去办公室。我的破广告公司,是江洪波嫌赚得少,不爱做了,扔给我的。我也不图挣大钱,凑合着做,这几年还算不错。不过,最近借着王超帮找的关系,接了几个电视台的节目广告,倒是红火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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