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入虎口(89)

我听见伍可开车离去的声音,江洪波过来敲了好几次门,我都没给他开,他肯定也是一夜无眠。我只是不想说,也不想听别人废话。我这人,不相信劝解一说,不相信人伤心的时候,能是别人劝说就开解的,若是有效,那人也不是真的伤心。

天一直也没真正地亮起来。云层沉重地压在头顶,天地之间,暗淡而晦涩。我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出门打算回家。江洪波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合衣而眠,听见我出来,一下子就醒了,连忙坐起身,紧紧地盯着我,却没说话。

「我回家了,」我四处找着汽车钥匙,「这事儿别往外说,更别告诉我姐。」

「知道,你找什么呀?」

「钥匙,我车钥匙呢?」说实话,我昨晚对开车,是一点记忆都没有。

「你车都那样儿了,还怎么开?直接打电话,让车行过来拖车送去保修吧!现在这样开出去,满街的人都瞅你了。」江洪波说着,给了我一把钥匙,「车库里停着,你先开着,等把你车弄好了再说。」

我接过来,也没感谢,就朝外走,快到门口的时候,江洪波追上来,拦住我说:「虎子,我十一点的飞机去北京,很重要的会议,你能等我回来不?」

「我没事儿,」其实江洪波最了解我,他知道我这时候最不需要的就是安慰和同情,「你回来我又生龙活虎,咱成天都去花天酒地。」

江洪波肯定也猜出个六七分的,没追问我:「我开完会就回来,你回家等我。」

「真不用,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开车回到家,屋子里空空的,只有赛文,见我回来,支楞起脑袋,它已经忘记昨天那个丧失理智的疯子,走到我跟前,亲昵地拿它的脸摩擦我。我蹲下身子,抓着它厚而温暖的皮毛,好长好长的时间,知道两条腿都麻了,想站都站不起来,我索性坐在地上,赛文钻进我的怀里,高兴地露出他的肚皮。这世上,只有这个小畜生,它的感情,简单,纯净,而原始,只有它,会与我不离不弃。

人类进化百多万年,到最后,也只能在宠物身上,寻找永远不变的爱和依恋。

电话去公司,跟杰西卡说,这几天我都不去上班,她很努力地掩饰内心的吃惊。江洪波的转移注意力疗法这会在我身上也失效,我连迈出家门的勇气都没有,恨不得自己有个壳,可以安全地缩在里头,直到伤口愈合,再意气风发,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我无法去想苏杨,无法接近任何和他有关的记忆,更甭提别人嘴里的传言里,他肮脏和不堪的过去。只要稍微和他碰触的一点点边缘。我的胃就会抽搐,心里是阵阵无法抑制的恶寒。我恨他,更恨他给我带来的挫败和痛苦,他让我佟琥第一次,感到活着,时间真他妈闹心的事儿。

晚上快十点多的时候,传来门铃的声音,很执着,一声接一声,好似我不开门。他就会一直按下去,只有邹童才会干出来。没办法,我只好走过去。门外果然是他,好像是听到我走到门口,他说:「佟琥,我知道你在里头,赶紧给我开门!」

这种戏码多么熟悉,通常情况下,门里的是他,我总是站在外头,想方设法,死皮赖脸地骗他开门。如今山水轮流转,老子也有这么一天啊!

我打开了门,他似乎一点都不去怪我蓬头垢面的落魄模样,趾高气昂地和我说:「江洪波在北京走不开,让我来看看你。不过我,可得和你说明白,我不是来劝你的,」他横眉竖目。硬把丑话说在前面:「我他妈是来骂你的!」

「那你就别进门了,」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也不是什么君子,「我现在没心情听批评。」

「你谁啊你,还不能批评了?我就非得进去。」

我并没有打算赶邹童走,他在我家呆不长,因为他讨厌赛文的「狗味儿」。

「你怎么回事,」他果然是来骂人的,「君子动口不动手,这话你没听过?就你们这些混蛋都他妈的衣冠禽兽,在外头混着上流社会,回家就跟流氓没两样儿!苏杨就算再怎么样,你能下那么重的手?」

我抬眼瞅了瞅邹童,他瞪着我:「看什么看,我当然是去找过他!你有意见啊?」

邹童在我对面坐下来,继续说:「他今天写邮件请假一周,我以为他病了,打他手机也不接,师弟却说他好像搬回宿舍,我就知道你俩肯定闹起来,我过去一看,这可好,给你打的鼻青脸肿的,你是不是和他奶一样,都是神经病啊?!」

「他和你怎么说的?」

「什么也没说,他和我说我还来找你干嘛?他要是能躲,都不带给我知道挨你揍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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