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敛之情(35)

那男人犀利的眼睛直直射向他,里面没有丝毫感情,活像他们只是初次见面的打量者,欲意用眼神撕穿他,让人无地自容。

可萧静世已经一个人好好地活了那麽长时间了,哪可能再被以前那种冷酷到会让他心颤的眼神打败,他回视著他的父亲,直直的,没有丝毫闪避。

“坐。”漫长的打量,似乎空气都变得稀薄,萧条说了一个字。

“您找我有事?”萧静世让自己显得恭谦,他发誓,就算他亲手杀了他父亲,把他千刀万剐让臭水沟里他养的那群老鼠吃了,但每一年他的忌日他都会像一个孝子那样给他上香的。

如果这能让他父亲在地下都永无安日,他愿意把做法做到淋漓尽致。

例如就像这样,挑了他父亲的一个堂口,杀了那个全身都发著霉味的老管家,把他的头送上他父亲的餐桌,得来了这麽个见面的机会,他都不让自己有丝毫骄傲。

是的,不会有骄傲,他不是个终成将的卒子,没有什麽是值得骄傲的,他要做的,只是让眼前这个男人有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就像以前他对待自己那样,现在他悉数奉还,礼貌地,像个从不赖帐的绅士一样把该还的,全还上。

“是你找我有事吧?”萧条笑了,二十来年他把自己关到那所监狱的真实原因谁也不得觑知,但他的面目却跟以往没有太多改变,只是眉目间多了几分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人更看不透。

看起来,他在监狱的日子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萧静世笑著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双眼含笑,看著自己跟他的肖像随了八九的父亲,眉目间的似笑非笑尽是和萧条如出一辙:“是的,我是找您有点事,打扰了……”

隔著发著亮光的红木办公桌,面对面著的两人,在厚重窗帘掩盖了大多光线的错影下,竟如同卵孪生子一样,分不清谁才是谁。

“什麽事?”空气里,弥漫著萧条漫不经心的话,话意里,有几份倦意,倦意後面,是杀意。

他像是懒於跟萧静世纠缠,似乎只等他张口说完话,就要把他了结了,扔到花园里给鲜花们施肥。

萧静世听出了话音,脸上笑意不减,说:“我只是想见见父亲前两天接来的客人罢了,您可能不知道,其中那个年轻人,是我的恋人……”

萧条听著轻轻地抬起了眼,目如寒星,嘴边的懒散笑意却一丝未减,“哦?”

他轻“哦”了一声,嘴边笑意更深,轻声地重复著话:“你的恋人?”

“是的,我的恋人。”萧静世也笑,我的恋人说得缠绵悱恻,像是那个人就是他生生世世的恋人那般谴卷。

第29章

萧条嘴角笑意更深,“你恋人?”

三个字,他说得轻声呢喃,其间温柔缠绵不逊於萧静世。

也只不过三字,像是李厉整个人都在他舌头上过了一遍,那一刻的恍惚间,李厉不像是萧静世的恋人,而是萧条的恋人……而这一刹那,萧静世的脸色变了。

不再有笑容,也不再那般温柔徘侧,笑容全部冷淡了下来。

他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著萧条。

这一局,萧条胜了。

年长的男人比他多吃太多年的饭,所拥有的对人的应对方式,不是他一时之间就能比拟的。

不过一句话,一个神情,一句语调,他就非礼了他的爱人……萧静世想,他现在一点也不怪自己这麽多年也弄不死在监狱里的这个人了,真的,他一点也不怪。

相反,他现在应该要对自己满意一点,因为现在坐在他对面的,是自己。

就算,自己的李厉现在被他在口里轻薄,但总有那一天,他会讨回来的。

他会把自己爱的人在他面前受到的别人的侮辱讨回来的。

萧静世看著对面的萧条又淡然了起来,他看著他的父亲,就像看著另一个平起平起的同等地位的人,他显得谦和,但一点也不歉卑:“父亲,能否让我见他?”

像是刚刚的谈话已经消失,他父亲高明的挑畔,他的变脸,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又用了刚刚开始那副有条不紊的样子跟他父亲谈判。

“为什麽我要让你去见我的客人?”天有些黑了,萧条眉目之间的淡淡倦意似乎也重了一点起来。

“因为你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了。”说到这,萧静世叹息了起来,眉目之间又舒展了起来,像是从他的父亲口里听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答案。

李厉盘腿坐在地上,看著他父亲李竞旁若无人地把玻璃砸碎了,然後用绷好坚实布条的手──那是扯了一件衣柜里看起来挺坚实,应该也挺贵的衣物作的原料的结果,握玻璃片的手一点也没用锋利的片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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