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11)

“你先走!”尔奇低吼,亚鱼却似听不到,目光如鹰一般犀利与深刻。

“你先走啊!”这死小子到底想干吗?尔奇急得冒火,大家都是萍水相逢素无仇怨,想必那人也不过是一时兴起拿他们当活沙包练拳,可是以亚鱼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万一被人打到要害上……泰拳,本就是一种可以杀人的技术。

“叫你先走,听到没有啊!”尔奇大怒,一把抓住亚鱼的衣领将他扔到身后。

“走什么走!”亚鱼恶狠狠的瞪回去:“难怪我会丢下你一个人吗?”

尔奇猛的一愣,眼前的一切都淡去,只留下亚鱼灿黑的双眸,内有火光奕奕生辉。

“你小心哪……”亚鱼惊叫出声,尔奇只感到左肩上一记沉重的钝痛,整条手臂便像折断了一般麻木。打到这个份上,所有的反应都是下意识的,随手转身砍出去,五指并拢成刀……那人躲避不及削到脸颊,被尔奇手套上的金属环扣划出一条细长的伤口;登时暴怒起来,化拳为爪挥出,一下子撕下尔奇一片衣袖,留下三道血痕,顺带,连他右手的手套都一并扯下。

“噫!”尔奇听到一声轻喟,眼前的人已经退开一步,正在迷惑不解中,却听到对方转头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话。尔奇的泰语能力有限,只听懂:他,你们,香港,台湾……再然后一行几人拖了地上已经几乎化为烂泥的一个家伙转眼间消失无踪影。

亚鱼看得一头雾水,正在犹豫是不是要追上去,却看到身边一直傲然挺立的某人,身体晃过几晃开始摇摇欲坠,只得赶紧上前扶好,随即却听到远方隐隐的有警笛声传来。

XXX!来得真是时候!亚鱼心中默念三字经,他一向讨厌条子,当下只留了蓝玉梨一个人去应付,自己则架着尔奇回去擦药。

第10章

衣服脱去才知道伤得有多重,几乎所有的重手都由尔奇吃下,一身的青绿淤痕,尤其是肩膀上碗口大的一块乌青,隐隐的渗出血丝,看来触目惊心。

亚鱼把冰格里所有的冰都倒出来,还是不够敷,尔奇却低低闷笑:“你索性把我扔到冰箱里去算了!”

亚鱼无奈的撇嘴:“你倒还有心情笑!没打过架啊,连躲都不会!”

“我不笑,难道哭吗?”

呜呜呜……尔奇假哭:“我这都是被谁连累的啊!”

亚鱼狂汗一把,转身去找药箱,尔奇看那忙忙碌碌的身影,不自觉嘴角向上弯,受了伤还有人为你料理,已经是很幸福的时光了,不笑,难道还要哭吗?

好在亚鱼平日里打架像吃饭喝水,家中装备十全,久病成良医。只不过这一次尔奇全身都是伤,简直无从下手,索性就整瓶的跌打酒都倒了出来,空气里顿时弥漫起浓烈的酒气与苦涩的药味。

“诶?”手指触到尔奇胸前一条纠结的深长伤痕,亚鱼惊叹了一声:“怎么弄的?”

“是刀伤。”这里的光线有些暗,空气有些闷,拌和着跌打酒的药味,尔奇不自觉有些恍惚,思绪回到记忆的某一个瞬间,声音开始变得幽暗而低哑,像是从岁月的洪荒中远远而来。

应该是在东南亚吧!被一个朋友出卖,华仔带了一帮人找上门来,虽然侥幸逃脱了却被一刀砍中胸口……再后来独自躲在海边的一个废弃的木屋里养伤,南亚的空气潮湿而闷热,伤口时时被汗水浸渍,不断感染,反反复复,最终化为丑陋的疤痕。

本以为要活不下去了,是真的以为这一次要活不下去了,炎症带来持续不断的高温,整个人神志恍惚,在半梦半醒之间看到曾经经历过的人和事,一帧帧从眼前滑过:爸爸,琛哥,永华……熟悉却又陌生。

尔奇用偶尔的清醒在想:如果在下一秒,他的生命在人间蒸发,可会有人为他哭泣?而时常来不及思索完这个问题,便已扑入下一个深渊。

死亡是真相,突破虚假的繁荣,在那一刻他突然明白,时间如指缝之间的雨水滑落无法停止,而生命并不如人们想像的那般珍贵而重要,它非常真实并且脆弱,可以轻易的死去,了无痕迹!

正是在这一刻,尔奇发现,人们其实并不拥有控制生命的权利,这是无知的狂妄。

每多人在死里逃生之后都会将奇迹归功于意志力,尔奇虽然活下来了,然而在当时他却并不在乎。他的人生路走过23年,回头望,竟没有太多的留恋,也就不会恐惧。死了便死了,活着便活着,生亦何欢,生亦何惧,他随意的游走于生与死的边缘,摇摆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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