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道(75)

“带……我……去……”女鬼听完,眼睛越发红艳了,快要从里面滴出血来,软绵绵的手指溜进锁头里,轻轻这么一拧,哐啷一声我就自由了。

女鬼闻着我身上的味道,终于相信我没有骗他,她说我身上没有怨气,很干净,但却有一股其他咒语的寒气,这股气是恶的。

我也终于知道,她真的不是什么女鬼,她有名字的,她叫蒙;那天被校长逼死的苗人,是她阿爸。

蒙从出生时就和父母住在苗疆深山,因为自己的母亲是黑苗族人,所以一生下来就被青苗族里的小孩欺负。在她的生母死后,父亲又再娶了一个,后母虽然善良待她,但她却明白自己留在这儿只会拖累他们,于是,蒙决定归入黑苗族地,甘愿受尽苦难,成为一名蛊师。

她走后,整个寨子的青苗族人都在她背后吐口水。这些青苗子,对术力高强的蛊师就畏惧有加,像神明一样贡奉起来;但对待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空有黑苗血统的孤儿,就是欺软怕硬,在他们身上发泄自己的愤怒。在去往黑苗的整条路上,只有自己的老阿爸始终送着自己,并且终身再未多求一子。

黑苗族的生活我是曾听修说过的,那是怎样的痛苦和压抑,只有亲身体验过的人才知道,一不小心,蛊毒反噬,万劫不复的就是蛊师本人。

在黑苗族外的安宁世界里,唯一惦着蒙的,只有她阿爸,想着女儿长高了,是不是要买新衣服了;今年收成不好,要不要多给送点吃的?只有她阿爸记得还有个叫蒙的女孩活在这世上。

可是,如今连她阿爸都死了,蒙忽然觉得天塌下来一样,自己努力练蛊的初衷就是为了给阿爸争口气,既然不能让那些人善待自己,就让他们畏惧自己,不敢再欺负自己的阿爸生了个黑苗女,可现在,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在干些什么。

都说父母对子女的爱是深沉的,那子女对父母的爱究竟有多深!有谁去考量过?蒙从没接触过‘爱呀回报呀孝顺呀’这些字眼。蒙没念过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她只知道,阿爸死了,她即使再活下去也盼不到阿爸给她送东西来的佝偻背影了。她现在,甚至连远远看一眼的机会都失去了……

蒙要给阿爸报仇,她有的是手段。蒙自小练的是蛇蛊,传说聚百虫合置器中,经年开之,必有一虫尽食诸虫,仅存蛇者称蛇蛊,极毒,可杀人。

在蒙得知自己的父亲惨死于城里的消息后,悲愤交加,痛不欲生。但由于长期练蛊,自己的皮肤和相貌已经受到极大改变,自己根本无法在阳光下行动太久。可蒙是下了决心非报此仇不可的,既然如此,那自己的性命又算什么。

最后,她做出一个连自己都害怕的决定,她将自己置于容器内,吞噬百蛇,将自己练成了这世上最毒的蛇蛊。

是怎样的绝望才促使蒙才到今天这步的?!阿爸在临死前咬下的断指,是在愤恨到极点的诅咒,绝没有到要自己女儿来报仇甚至连姓名都不要的份上。咬下断指,也是想给蒙留给念想。可没想到,蒙竟然把自己练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蛇蛊!

校长办公室的灯来还亮着,趴在虚掩的办公室门缝边往里瞧,就在我低头看的当口,蒙扭动着无骨的身体,悄无声息地,蛇一样,从门缝里滑了进去。

办公室里,校长正敲着桌子大声咒骂:“你不是骗老子说,自己是降头王的第几代第几代传人吗?怎么连这点屁事都搞不定,今天是第几天了,那破香怎么还不灭,你TM还想不想拿钱了!”

校长咒骂地对象是背对着我,坐在他对面的靠背椅上。可那名四十来岁,皮肤黝黑光滑的光头男人,只是静静地在椅子上坐着,一动不动。

我看不清那人的正面,只是从他脑门上升起一丝袅袅的轻烟,让我猜想,估计是他面前桌子上正燃着的一支香,就是校长说的,到现在还不熄灭的香火。

“喂!你有没有听到老子说话啊,花那么多钱,请了个哑巴!呸!”校长说着,一口唾沫就要吐到地毯上,正羞耻于在这种人的学校里做学生,耳边却听到一个奇怪的声响,校长办公室里铺着高级地毯,一口痰吐在上面,怎么会发出轻微地,‘啪!’地一声响呢?

还没等我想明白,校长的凄厉惨叫已经回荡在整个办公室甚至楼道里,我开始同情坐在他对面脑门上冒青烟的男人,多么厚实的耳膜才能承受得住啊!

脑门上冒青烟的人,我可算是看到他的正脸了,一手抓住蒙的腰,一手抓香,就要往蒙的眼睛上烫。校长看到蒙像蛇一样缩起身体,又猛地朝前一冲,把脑门上冒青烟的男子缠了个死紧,吓得夺门而逃,我也正想进去帮蒙,结果,两个人硬生生撞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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