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锦的年华(89)

屋内刷啦一声拉上了窗帘,老严不见他!

三锦急的额头上又出了一层热汗:“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你让我进去吧,我好向你道歉啊。”

在门前空地上来回踱了一圈,他忽然回身冲着房门狠踢了一脚,声音中带了激动的成分:“你跟我耍什么大少爷脾气!我没有那么对不起你吧?开门!”

在短暂的静默过后,他又凑到了玻璃窗前,用手指叮叮的叩击着,语气也柔和下来:“老严,我可是穿着单衣的,你不心疼我受冻啊?”

周遭依旧是安静。

三锦暴躁起来,合身撞向房门,制造出了轰轰的巨响。外边卫兵见了,不敢上前,就探头缩脑的窥视不已。

“严云农你王八蛋!”三锦的声音里带了哭腔,不管不顾的只是在门板上混撞:“你打我,你对我不好,你欺负我!”

门板坚固如墙。三锦在长久的折腾之后,终于累的无力再闹。赌气将怀中大衣扔在地上,他转身走到院子角落处的雪堆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要冻死给严云农瞧——很幼稚,他自己知道,可是值得。

他要以冻死自己为手段,去严厉的惩罚严云农!

严云农在一层窗帘的遮挡下,并不晓得三锦的自虐行为。弯腰坐在沙发上,他把头深深的埋进了臂弯里,伤心到了心痛的地步。

“为了离开林西,他要向我扯谎;宁愿和那两个人过年,也不愿意陪着我——他这是嫌我了?”

严云农继续着自己的揣测,整个人都像掉进了冰海里:“我没用,比他年纪大,却是总让他为我操心……他好好一份家业,有一大半都败在了我身上……不怪他嫌我,我的确是招人嫌。”

严云农的心在深沉的黑暗寒冷中紧缩成了一块石头。抬手抱住了脑袋,他不由自主的蜷起了身体,心中又想:“可他不该这样骗我啊……我一直等着他回来呢……”

严云农一会儿觉着是自己对不住三锦,一会儿又觉着是三锦辜负了自己。心思在两端摇摆,时而很惭愧时而很悲愤;头脑里也塞了一团苦涩的乱麻,无论如何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如此不知过了多久,房内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他不肯接,只用手捂住脸,沉重的向后仰靠过去。

铃声断断续续的响了好几阵,后来这一次就特别持久,叮铃铃的没完没了。严云农被吵的心房几乎要爆炸,愤然起身走去抄起了听筒,发出的声音却是不大:“谁?”

电话那边是他的副官——副官告诉他,说多王爷已经在雪堆上坐了大半个下午,现在冻得面无人色;别人去拉他起来,他又不肯;请司令给个示下。

严云农有气无力的答道:“派两个人把他拖出去扔汽车里,从哪儿来的就送回哪儿去吧!”

说完他不等副官回应,便将电话挂断了。

严云农继续在房内枯坐,不知不觉间,就发现外边天黑了。

他的肚子开始叽里咕噜的乱叫,只是心口那儿淤塞着,让他觉着自己连口水都喝不下去。身体一歪俯在沙发上,他闭上眼睛,打算就此睡过去。

再说三锦在那雪堆上冻了个半死,身体都僵住了。严府卫兵轻而易举的将他搀起来抬了走,一直送进院外等候的汽车中。三锦心里还有点清楚,就觉着鸦片瘾发的痛苦和深入骨髓的寒气相加起来,真要把他给折磨死了。

他煎熬着回到了马家屯,而后被留守在家的巴达荣贵抱回了房中。巴达荣贵把他放在了炕上,同时就告诉他道:“校长阁下,唐先生下午走啦。”

这句话使三锦的痛苦又增加了几分。

他也不知该如何排遣这种痛苦,便颤抖着支使巴达荣贵道:“给我烧两口烟吧!”

巴达荣贵根据常识,认为三锦应该先喝上一碗热姜汤,接着泡个热水澡驱一驱寒,然后再上炕烧烟。但是三锦不听他那套。

无奈之下,他只好去把炕烧了个滚热。而三锦守着一盏小烟灯,呼噜噜的吸了一气儿后便迷糊起来,仿佛是要睡的光景。

巴达荣贵见势,就悄悄退了下去。

三锦瞌睡片刻后醒过来,心中琢磨着今天这桩事件,也感到有些委屈和气苦。

“他不心疼我,我也不理他了。看谁犟得过谁!”

三锦把自己关在房里,遥遥的和严云农斗气。

他是真气,气的连饭都吃不下,全靠着鸦片烟维持精神。不过三天的功夫,他就瘦了一大圈,虽然是天天躺在炕上睡,可是眼窝发青,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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